21.第二十一章

21.第二十一章

“退學?”

童淼微微怔了怔,好像從沒想過這兩個字會和司湛扯上關係。

她攥了攥沒有受傷的那隻手,手心汗津津的,好像還有司湛抓過的溫度。

姜謠點了點頭,無奈道:“學校想要嚴肅處理,司叔叔不想管了,主要是司湛他媽從國外回來了。”

一夜發生了好多事情,多到童淼有些消化不了。

她輕輕垂了垂眸,從側面看,睫毛捲起好看的弧度,眼尾有些發紅。

“那他呢,想走么?”

她的聲音很小,小的姜謠都快要聽不到,甚至不確定她是在問自己還只是自言自語。

“不由他吧,只要學校開除他,他媽就把他帶去英國了。”姜謠趴在桌子上,小心的打量着童淼的臉色。

她知道他們即將繼兄妹的身份,但她也明白,遠不止這些。

還有更多的,誰都沒有多想。

“也好吧。”童淼低下頭,輕輕捏着自己的頭髮尖。

教室里有些涼,空調的冷風呼呼吹着,正對着第一排,童淼莫名想念那件外套。

如果現在還披在她身上,或許不會那麼快還給他。

班主任帶着語文課本進了教室,然後響起嘈雜不齊的睏倦的讀書聲,再然後窸窸窣窣的翻卷子的聲音,再然後...她不記得了。

她的面前不斷出現司湛的那些機械人零件,它們一個個的在黑板上遊走,打擾她認真聽課。

——他已經做完了呢,幾天而已,就寫好了初代代碼。

——姜謠也說過,他計算機水平很高,他很喜歡機械人。

——已經測試過了,只需要稍稍改進。

——所有資料都查閱了,他馬上要參加比賽了。

——還有陳冬,如果他走了,陳冬大概也沒法做下去了。

——他在這裏還有沒做完的事情呢,他會捨得走么?

童淼安靜的走神,漆黑水潤的杏眼怔怔的望着黑板的方向,或許她一向太乖了,所以班主任才沒有注意她的失常。

下課音樂的聲音逐漸變大,教室里嘈雜起來,打亂了童淼的思緒。

她一垂眸,演算紙上潦草的寫着一行字——全國機械人初級選拔賽。

她默默將紙張撕下來,小心的捏在手裏,團成一個球,塞在抽屜里。

擠壓的傷口有點疼,又有些痒痒的。

“姜謠,我出去一下。”童淼站起身,從書包的夾層里取出自己的身份證。

姜謠迷迷糊糊問道:“喵喵,你去哪兒啊?”

“主任辦公室。”

再次來到這裏,還是那股熟悉的清茶香,濃郁的,瀰漫了整個房間。

木製的桌面光潔整齊,電腦屏幕還亮着,背景是盛華的教學樓。

孫主任輕輕的將杯子放在桌面上,往身後的椅子一靠。

“同學,有什麼事么?”

他對童淼是相當有印象的,他也知道,學校昨天出的那件事,童淼也是當事人之一。

之所以連找她談話都沒有,是因為司湛攬過了所有責任,學校到底要給司家面子,就不再擴散處理。

童淼靜靜的看着孫主任圓潤的臉,繼而,默默的將自己的身份證推了過去。

“孫主任,做個交易吧。”

孫主任愣了一下,皺着眉看了看童淼的身份證,上面的女孩子皮膚乳白,露出圓潤光潔的額頭,一雙杏眼微微彎着,笑的很開心。

“什麼意思?”

“我願意代表學校參加競賽了。”她輕輕說道。

童淼的目光透過孫主任的臉,望向窗外。

多巧,還是那棵香樟樹,還是那片小樹林。

來的第一天,童美君拉着她的手,告訴她可以在盛華享受高中生活,徹底告別競賽的緊迫感。

她不必做到最好,不必成為學校和老師眼中鋒利的武器,她甚至不必透露自己的履歷。

安安靜靜的,做個普通的學生。

“希望學校不要讓司湛退學。”

她緊攥的拳頭緩緩鬆開了,就像完成了什麼大事,已經身心俱疲,連一絲力氣都抬不起來。

窗外的陽光很耀眼,樹葉反射着炙黃的光暈,又被微風吹得撲啦啦響。

空氣很安靜,能聽到輕微的呼吸聲,半晌之後,孫主任收起了她的身份證,淡淡道:“學校會考慮的。”

-

司湛靠在沙發椅上,手裏攥着一杯咖啡,透明的落地窗外投射進夕陽的餘光,是溫暖的橙紅色。

梁茵按了按手中的按鈕,窗帘緩緩降下,阻斷了籠罩在司湛臉上的紅暈。

司湛別過了頭。

“等學校的通知下來,你就跟我去辦簽證。”梁茵靜靜的看着司湛,也快一年沒見了。

司湛的側臉長得很像她,只不過現在更稜角分明了些。

“我不去。”他放下咖啡杯,靠在沙發椅上閉目養神。

“英國王子上過的貴族學校,和盛華絕對不是一個檔次。”梁茵將學校資料甩在司湛面前,上面有清晰整潔的英文字體,也有校園的風景照。

“哦。”司湛敷衍的答了一聲,拿出手機,漫無目的的擺弄着。

封面屏保是一張樓梯的照片,他側着身,手插着兜,背對着鏡頭,酷酷的將腿伸出來,攔住整個通道。

頎長的影子投在下面的平台,足夠罩住一個人。

“國內有句話說的不假,有后媽就有后爹,你爸現在恐怕所有的心思都用來討好便宜閨女了吧。”

梁茵冷笑一聲,精緻的妝容下看不出喜怒。

司湛皺了皺眉,反駁道:“她不是。”

“從占你的房子,到占你的地位,最後占你的遺產,寶貝,你太天真了。”梁茵有些憐憫的看了司湛一眼。

她的兒子本不該如此天真和忍讓,也不知道司啟山給灌了什麼迷魂藥。

司湛輕輕嗤笑,低聲道:“她想要,都給她好了。”

什麼都給她,從她出現在小樹林的那一刻,命都能給她。

“阿湛......”

梁茵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司湛的手機鈴聲打斷了。

司湛抬起手機,一個陌生的號碼,他猶豫了半晌,覺得哪怕是個推銷號碼,也好過繼續和他媽討論這個。

接起手機之後,司湛深深的擰起了眉。

“怎麼了?”梁茵有些擔心。

司湛的氣場突然冷冽了起來,他驟然站起身,一把撈起車鑰匙,神色凝重道:“英國王子不用等着我入學了,學校收回處罰了。”

他說罷,大跨步的朝門外走去,留下樑茵一個人在原地發愣。

既然收回處罰了,怎麼還有些生氣的樣子?

梁茵回來,聽說司啟山給兒子買了輛車,不甘示弱,立刻到4S店提了個更好的,連車牌都沒上,就被司湛給開走了。

她隔着落地窗看司湛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的皺了皺眉。

三班的教室門被人驟然踢開,還在晚自習的同學嚇了一跳,不知所措的抬眼向司湛看去。

徐茂田一看到司湛,眼神躲閃了一下,默默低下了頭。

司湛要被開除的流言已經傳出來了,他當初上傳那張照片的時候,真的不知道是這種後果,不然......

童淼不在,座位上空落落的。

司湛頓了一兩秒,毫不留戀的轉身離開了教室,留下一群莫名其妙的同學們。

“司湛怎麼回來了?”

“他又沒拿書,是不是不走了?”

“誰知道呢,他那麼著急,是找什麼呢。”

陳露楠還沒來得及緊張,司湛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門口,她立刻嘆了口氣。

天色有些黑了,當空沒有月亮,濃密的裹着一層雲,路燈依次亮了起來,代替了日光,投在地面上。

司湛回了家,家裏空蕩蕩的,還是沒有人,小哀在牆上充電,藍眼睛靜靜的照着他的書桌。

桌上成沓的資料堆砌着,還有無數淘汰的小零件。

好像沒人進來過,但他卻知道她進來過了。

晚上九點,童淼和姜謠相伴回到濱河小區,小區里濃密的綠化帶散發著一股潮濕的青草氣息,隱匿在黑暗裏的動物窸窸窣窣發出聲響。

她緊了緊書包帶,繞開蹦到腳前的小青蛙,順着鵝卵石路往裏走。

“喵喵,你沒事吧?”姜謠擔心的看着她。

童淼原本是被她拉去聽季渃丞的課的,只是置身事外的給她打打輔助,但今天她卻聽的異常認真,筆記也記得格外詳細整齊,甚至還在新鮮的思路上做了標記。

不是說好不參加競賽的么?

姜謠忍了一天,總算問出了口。

“沒事,只是要做足準備,才能確保萬無一失。”童淼靜靜道。

她既然答應了學校,就要把第一拿下來,必須拿下來。

心裏沒來由的有些不舒服,肋骨處輕微的刺痛,童淼皺了皺眉,趕緊努力掃除腦子裏的想法,深深吸了一口氣。

“怎麼...突然決定要參加競賽了?”姜謠替她捋好被吹亂的頭髮,或許是在燈光下,她的臉色有些蒼白,嘴唇抿得很緊。

童淼微微垂了垂眼睛,緩緩道:“能參加競賽,也沒有什麼不好,這是上天給我的禮物。”

正說著,她的胳膊突然被一隻溫熱的手拽了過去。

童淼微微一踉蹌,嚇了一跳。

“借用一下。”司湛聲音低沉的對姜謠道,然後拉着童淼向小區的涼亭走去。

他的手攥的很緊,力氣也很大,童淼掙不開,不得不跟他走。

她有些羞憤,糯糯道:“司湛你幹什麼啊!”

司湛不說話,神色冷冽,凝着眉,直至把她堵在涼亭的圓柱子處。

童淼微微喘着氣,氣息撲灑在司湛的脖頸,他的喉結輕輕滾動,身上是濃郁的薄荷香。

他又抽煙了,很多很多煙。

“去哪兒了,這麼晚還不回來。”他等了很久很久,蹲的腿都要麻了。

“去參加季老師的輔導課。”童淼老實的回答着,她能察覺出司湛的情緒不好,但同時,她又覺得有些驚喜,司湛回來了。

“誰讓你去參加競賽的?”司湛語氣裏帶着怒意,聲音壓得很低。

童淼僵了一下,躲開司湛的眼神。

他離得太近了,少年身上暖洋洋的氣息刺破空氣的屏障,觸碰童淼的皮膚。

她靠着光滑的木製大柱子,被他圈在手臂里,動彈不得。

他就像蠻橫的強盜,也不給她喘息的機會,目光灼灼的注視着她。

“司湛,你抓疼我了。”她軟綿綿道,手臂微微縮了縮。

司湛這才緩緩鬆開手,她皮膚真嫩,稍稍一抓就會發紅。

但他沒有動,保持着這個姿勢,連一寸都沒有退讓。

童淼默默縮回了手,睫毛輕輕顫抖,臉側開始發紅。

她小心翼翼的推搡着司湛的胸膛,有些尷尬的問:“你能不能先起來?”

“不能。”司湛胸腔震動着,嗓音有些沙啞。

童淼蓬鬆的頭髮被風吹起來,時不時的滑過他的手指,像春天的棉絮,似有似無的,輕飄飄的。

“那你要怎麼辦呢?”童淼蹙着眉,凝視着司湛的眼睛。

藉著些微的燈光,她眼中泛着水潤的光澤,漆黑的眼仁里是司湛的影子。

“你明知道...為什麼還要參加?”司湛心底隱隱有些刺痛,他沒見過童淼發病的樣子,但是卻知道童美君的小心。

他知道童淼是為了什麼,電話裏面,孫主任已經告訴他了,除了例行公事的場面話,言語中就是要求童淼拿出成績來。

童淼杏眼微垂,喃喃道:“我有這個能力,為什麼不能參加。”

司湛深深的望了她一眼,突然鬆開了禁錮她的手臂,淡淡道:“我申請退學。”

他慢慢向後退着,手搭在運動服兜里。

黑夜裏,童淼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他的語氣太過認真,她焦急的衝著他的身影喊:“那你的機械人比賽怎麼辦!”

夜深人靜的,她的聲音傳出好遠,涼亭里也傳來輕微的迴音,像是鼓錘在敲打着人的心臟。

司湛停住了,站在原地望着童淼,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語氣中帶着股無奈的狠勁兒:“小捲毛,你再這樣......”

他沒有繼續說,但喉結輕輕滾動着。

童淼的掌心貼着圓柱子的漆面,怯生生道:“我怎麼樣了?”

細嫩綿軟的小聲音頗有些委屈,像撩撥人心的小羽毛。

司湛突然大步走到她前面,乾燥的手指捏起她的下巴,英挺的鼻樑幾乎撞上了她的,在最後的一寸距離,硬生生的停住了。

童淼的嘴唇小巧紅潤,微微抿着,帶着濕漉漉的氣息,像可口的軟糖,讓人忍不住想要觸碰。

他的手指捏在她軟綿綿的臉蛋上,讓她沒有逃脫的可能。

她吃驚的睜大了眼睛,清澈的眸子裏面寫滿了難以置信。

司湛的氣息突然強烈起來,他離得那麼近,近到只要他想,就可以親下來。

童淼的指甲死死的扣住柱子,腦子裏像是爆炸一般,把她的思維炸的七零八落,無法思考。

他是...要親下來么?

但他停下了,卻仍然沒有放開她。

童淼眼神脆弱的望着司湛的眼睛,嘴裏含糊不清的叫着他的名字:“司湛?”

司湛眼底暗了暗,不由得“靠”了一聲,手指緩慢的鬆開童淼的下巴。

童淼就像受驚的小兔子一樣,立刻逃開了他的勢力範圍,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積壓的烏雲終於承受不住雨水的重量,一聲沉悶的雷鳴,淅淅瀝瀝的雨砸了下來。

雨滴帶着一股溫暖潮濕的氣味,斜斜的打在涼亭的斗拱上,也打在她蓬鬆的髮絲上。

雨聲打破了平靜,路燈恍恍惚惚,遠處時不時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司湛眼神閃爍了片刻,淡淡道:“你別多想。”

能不多想么。

童淼關上屋門,打開枱燈,靠在自己的小床上,窗外傳來唰唰啦啦流水的聲音,腦海中是揮之不去的畫面。

她拿出日曆,在九月三十號那一天勾畫上標記,那是...競賽的日子。

圓圓的圈套住了三十這個數字,在它前面不遠處,有同樣被套住的十六。

時光兜兜轉轉,循環往複,她好像一直在重複着一樣的事情,但心裏卻無比清楚,這次和往常不一樣。

司湛站在淋浴間裏,冰涼的水沖刷着他的皮膚,頭髮濕漉漉的貼在額間,繞過睫毛往下流。

童淼的樣子在他眼前揮之不去,他一仰頭,涼水打在他的臉上,讓他多少清醒了些。

為什麼沒有親下去,那麼好的機會。

他輕輕嘟囔了一聲,拿起毛巾胡亂的擦着身上,也不管那些尚且淤青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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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小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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