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第一百零一章
司湛並不想理你並向你丟了一個喵喵。
這要求說過分卻也不過分,但怎麼聽怎麼覺得怪。
一群囂張狂妄的渾小子竟然安靜的琢磨了半晌。
但即便被童淼套進了這樣選擇的邏輯里,也不會迷惑太久。
陳凱嘯如夢初醒,他什麼時候遵守過規則?
於是立刻站起身,煩躁的指着童淼,吼道:“趕緊給我走,這兒沒你的事兒!”
司湛下意識的擋在了童淼面前,動作做出來了,才稍稍僵了僵。
陳凱嘯看着他們倆輕輕皺了皺眉。
司湛立刻就着這個姿勢轉回身,警告似的瞪着童淼,面色不善的斥道:“讓你走你聽沒聽見!”
童淼抬眼看向司湛。
黑暗裏依稀能看清他的輪廓,緊繃的下顎線條表現着主人的緊張,少年清新的薄荷香絲絲縷縷環繞在她周圍。
他好高,離得這麼近,她只能揚着臉看他。
他一半身子擋在她面前,讓她方才嚇出的冷汗又被夜風吹散了。
賭一把吧,司湛,看天意吧。
童淼抿了抿唇,默默向周圍環視了一圈,纖長的睫毛在微弱的手機光下輕輕顫抖,最後她像看陌生人一樣戒備的盯着司湛,朗聲道:“我知道你,三班的司湛是吧。”
她拿着筆刷刷在本子上記了幾筆。
然後她躲開司湛,走到陳凱嘯面前:“你是高三的,十班吧。”
十班是高三臭名遠揚的垃圾班,學校把沒權沒勢又沒成績的學生湊到一個班,連老師都不怎麼管。
可以說,這是明目張胆的嘲諷了。
陳凱嘯心裏的火又躥了上來,但這次不是對着司湛了,反而是這個突然闖進來找事兒的值周生。
“屁的十班,老子是一班!”
童淼手裏的筆一頓,輕輕翹了翹唇,杏眼微抬,細碎的頭髮撩撥着她的睫毛。
“你大概...從沒看過犯罪心理學吧?”
她的聲音很輕,溫溫吞吞的讓陳凱嘯立刻變了臉色。
周圍有其他高三的氣道:“操,陳哥你傻啊!”
“她框你呢,告訴她干屁啊!”
陳凱嘯也窩火,他們這些人,通常是惹完事兒就跑,不留下什麼證據,不然即便家裏能疏通,也是個麻煩。
但他真沒想告訴值周生,就是話趕話脫口而出了。
“你他媽套我話!”
“所以你們出去打,我就不管了。”
童淼將筆攥的死死的,佯裝鎮定的直視陳凱嘯。
在她的預估里,這幫人這麼做的可能性是很小的,但能拖一時是一時。
如果真的撞大運,他們決定換地方,那司湛再跑就有很大機會了。
可她偏偏忽略了,這裏並不全是被規則感潛移默化的學生,還有那個據說混社會的人。
“凱嘯,跟她費什麼話啊,這妹妹長得挺好看的,我帶走玩玩。”
一個長得瘦高,流里流氣的人站了出來,他手裏的煙還冒着火星,被他隨意扔在了草坪里。
司湛死死盯着他,額上微微浮出青筋:“你他媽再說一遍!”
“我說怎麼的,干你屁事!”
那人說罷就上來扯童淼的胳膊,他力氣很大,又猝不及防的,童淼被粗魯扯拽的踉蹌了幾步。
草地上有沉浸在黑暗裏的大石塊,她被絆了一下,重心不穩的朝前撲去。
“啊!”
那人立刻鬆了手。
童淼重重的摔在地上,掌心被一個凸起的物體刺了一下,起初並不痛,像是被人狠狠按住。
“童淼!”司湛一把把她拽了起來,神色有些驚慌。
童淼靠在他的胸膛,抬起手,一股熱流從掌心緩緩流到纖細的手腕。
鮮紅色的血線刺痛了司湛的眼睛,細嫩白皙的手掌還帶着骯髒的土粒。
童淼皺了皺眉,好疼,越來越清晰劇烈的疼,彷彿手指都遲鈍了起來,鮮血源源不斷的從傷處溢出去,沒有停歇的意思。
碎玻璃果然好厲害,只是壓了一下而已。
“操!”司湛眼底帶着血絲,一拳朝那人打了過去,一下而已,咔吧骨裂的聲音就清晰的傳到眾人的耳中。
那人猝不及防,立刻捧着下巴縮在了地上,表情痛苦,嘴裏吐出血沫。
完了!
童淼心裏一顫。
“他倆是認識的!都他媽別走!”
陳凱嘯總算反應過來,惱羞成怒,揮舞着拳頭朝司湛的脖頸砸了過去。
司湛餘光一冷,側過脖子,猛地抓住他的小臂,膝蓋猛地向陳凱嘯脆弱的地方踢過去。
他清楚,以一打多,必須要一擊即中,否則打到最後,他只有吃虧的份。
可還有童淼......
司湛多少有些顧及,時刻防備着身後有人上來拉童淼,陳凱嘯也不是善茬,兩人很快扭打在一起,拳頭狠狠朝對方招呼。
“司湛!別打了!”
童淼一邊喊着,一邊站在司湛身側,遮擋着司湛致命的位置。
她知道,剩下的這些學生,心底里還是有原則的,她是女生,這些人多少會顧及,只要她不走,這些人沒法繞開她幫助陳凱嘯。
鮮血順着她的指尖往下滴,明明是溫熱的液體,她卻覺得越發的涼。
風很涼,夜很涼,連月光都涼。
她很怕,心臟跳作一團,眼淚噙在眼眶裏,要咬着牙才能忍回去。
這異常漫長的十分鐘,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結束,更不知道司湛有沒有受傷。
寂靜的黑夜裏,他們就只有兩個人,虎狼環飼,孤立無援。
直到後來,這天夜裏,依舊是她平淡高中生活中最濃墨重彩的一筆,哪怕再害怕,她也沒有留下司湛一個人,她一直欣慰並驕傲着。
“那裏那裏!”
“喵喵我來了!”
“哎哎不許打了!”
不遠處的腳步聲突然嘈雜起來,保安們舉着棒子朝樹林裏跑過來,姜謠一馬當先,擠過人群,一把把童淼抓了過來。
“喵喵你怎麼樣?”
她剛問出口,突然僵了僵,然後難以置信的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
手心裏全是血,童淼的血。
在黑夜裏看不清楚,潮濕腥甜。
“我操你們!”
姜謠紅了眼睛,拎着棍子就要衝上去打,童淼立刻用沒受傷的手拽住了她。
“姜謠,我好怕......”
她小小的身子在輕微的發抖,手冰涼冰涼的,像是從冰水裏撈出來一樣,她緊緊抓着姜謠,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流。
“好了,我帶你去醫院。”姜謠生澀的擦着童淼的眼淚,像瓷娃娃似的,好像一碰就能碎了,竟然還有人讓她流了那麼多血。
其餘學生都傻眼了,誰也不敢再動。
但是司湛和陳凱嘯根本拉不住,他們倆就像要把對方弄死一般,狠狠的扭打在一起。
司湛見人來了,無所顧忌之後下手就更狠了。
他不說話,像一匹沉默的狼,撕咬着對手。
“聯繫醫院!找家長!”直到最後陳凱嘯再也爬不起來,保安們才齊齊上手,硬是將司湛給拽了下來。
姜謠擺了擺手,把水杯放下:“沒事沒事。”
童淼蹙眉:“你好像喝了很多水,怎麼啦?”
姜謠有些不自然的吞咽一下,活泛的眼神微微低垂了些:“吃...太膩了。”
童淼不明所以,還是默默的點點頭。
走出教室門的時候,那個被暴力強拆的桌子還孤零零的擺在門邊,童淼看了一眼,也知道司湛用了多大的力氣,莫名有點可憐徐茂田。
校門兩旁的銀桂香的很濃郁,童淼喜歡這個味道,她一邊輕嗅着,一邊查手裏的零錢。
從盛華坐到市中心,大概要六元錢吧。
正想着,一輛銀色的汽車驟然停在了她身邊,急促的剎車聲嚇了她一跳。
車窗搖下來,司湛單手拄着窗口,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副駕,酷酷道:“上車。”
童淼皺了皺眉,站在原地沒動。
來來往往的同學難免投來一些目光,畢竟能把車停在學校裏面的,可不是一般人。
司湛眯着眼盯着規規矩矩站在原地的童淼,不厭其煩道:“上來啊。”
童淼繃著臉,細嫩的嗓音一本正經的問道:“司湛,你年齡都沒到,哪兒來的駕照?”
司湛像是聽到了天方夜譚似的挑了挑眉,看童淼沒有一絲開玩笑的意思,他輕輕勾起唇,低聲嗤笑,眼尾的雙眼皮微折。
他們幾個哥們兒在初中就摸車了,高中都會賽車了,平時開上路也不是事,還是頭一次有人跟他說這種話。
他饒有興緻的打量童淼,眼神深深的,被夕霞映的有點兒淡紅色的光暈。
“那你想怎麼辦呢?”
車是司啟山給他的生日禮物,司湛逆反,一直沒有碰司啟山送的東西,也不知道為什麼,最近反倒總愛摸,偏偏有人不愛坐。
童淼認真的伸出手,柔軟白皙的掌心裏躺着幾枚硬幣,她的指肚是圓潤的嫩紅色,異常漂亮好看。
司湛沒看錢,光顧着數她一圈圈的指紋。
“我請你坐地鐵吧。”童淼搖了搖手,想把錢遞給他。
司湛的嘴角顫了顫,有多少年了,他都沒坐過地鐵,小時候是司機接送,長大了就自己開車,後來父母離婚,兩人爭着搶着補償他,拚命想把他爭到手。
“喂,你沒開玩笑吧。”他盯着她,妄圖看出一點玩笑的意思。
童淼這才恍然,司湛是不喜歡坐地鐵的,他們倆的生活環境不一樣,她認為太自然的事情,在司湛眼中卻是節省的難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