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試毒換命
從林中去到鎮上一般腳程則要一個時辰,而展義推着兩個人只大半個時辰便到了鎮上。
因為不是趕集日,鎮上並不熱鬧,展義全身被汗水浸濕,深麥色的皮膚上沁着水,肌肉綳的像塊石頭。他以前在鎮上買賣獸皮的時候路經過醫館,於是,當他看到醫館就在前方街道不遠處時,加快了步伐。
展義和王青一頭一腳抬着展霄踏進醫館,展義着急的大喊着:“大夫,快救救我兒子吧。”
醫館的大夫是名白須子老者,此時他正恭敬地立於一黑衫婦人旁,似是低頭聆聽教誨,一邊矮着身子點頭,一邊低順地回應着“是”,他見兩名大漢抬着個滿身是血的少年郎進來,醫者本性,他抱歉地向婦人徵求意見:“枚夫人,我這來了病人,您看?”
被稱為枚夫人的婦人一身黑衫,全身上下找不到一絲別的顏色,她臉上矇著一塊黑紗,只抬眼時露出的瞳色不似一般人的黑,而是顯眼的湖泊黃。她只瞥一眼被抬着的少年,不冷不熱地道,“活易,必殘。”說完輕輕撩開簾幕,抬步就不緩不慢地向醫館內部走去。
展義見一女人對着展霄下了診斷,瞪着那女人像是瞪着仇人。而大夫卻對着他搖了搖頭,讓兩人將人放在鋪上,三指搭上展霄的手腕處。
“哎?不對啊,這脈象怎的…?”
展義一聽大夫的話,神情驟然緊繃,拉起大夫,緊張地問道:“大夫,我兒子到底怎麼了?你倒是趕緊治他呀!大夫!”
大夫一手探向展霄的鼻息,一手摸向他的頸部,再一一檢查了他身上的傷痕,詫異地停住了動作。
“這位壯士,你兒子傷得非常嚴重,背部三道巨齒利器所傷傷口頗大流血過多,已開始潰爛,臉上的傷口倒是還好,可這手腕上的傷,卻是斷了他右手筋脈,就算治好了,也是廢了。再者,他鼻息微弱,卻仍有脈搏,可他的的脈象,我,怪我學藝不精,實在是摸不到啊!可惜了這少年郎,只怕,哎!”
展義一屆粗人,只知道此時展霄還沒死,卻傷的嚴重,右手的傷治不了,會成為廢人,這居然跟剛才那黑衣婦人的話如出一轍。他家以狩獵生活於林中,展霄小小年紀已經是個厲害的獵人了,怎麼會被傷殘至此?到底是誰那麼狠心,竟要毀了一個少年的一生啊!他仇恨地握緊了拳頭。
可他最擔心的還是大兒子此時的性命,他能否活下去!
“大夫!我求求您,您一定要救救他!他還那麼年輕,不能死啊!”
大夫站起身,為難地原地搓手,有些尷尬地看着他眼前這個大漢。如此高大壯碩的漢子,為兒子的性命,竟然滿眼含淚。可他畢竟只是個小鎮的大夫,醫術有限。他若有所思地望向簾幕處,卻又膽怯地收回了眼神。這般嚴重的傷,他沒把握,只怕是越治越傷。
“對不住了,我醫術有限,你們快走吧,如果找到好的外傷大夫,興許還有救。”
展義着急地直跺腳,瞪着醫者的眼神彷彿要吃人。他想到剛剛那個黑衣女人一眼就看破了大兒子身上的傷,於是人一閃就要衝進簾幕去。醫者眼疾手快,一下拉住展義的胳膊,使勁扯着,“哎喲,大哥,您可不要害我呀!這裏您可進不得!”
展義現在滿腦子都是要救兒子,哪管得了那麼多,扯開嗓子就喊:“裏面的大娘子,您能一眼看破小兒的傷,就一定能治,求你救救他吧,他才十四歲,不能就這麼去了!”
醫者聽展義這麼大嗓門一喊,頓時嚇得去了半條命,腿腳一哆嗦,就這麼直直地做倒在地上。完了,完了,這下他的小命定是玩完了!於是也顧不得別的,拍着大腿就哭喊起來:“我蔡某人真是造了什麼孽呀,我上有老下有小,如今可謂是玩完了啊!”
似是受不了兩個大男人這般喧鬧,一簇綠火將簾幕燃燒殆盡,剛才進去休憩的黑衫婦人再次走了出來。
“老身藉此地休整,也算是有點緣分。”
她一記冷眼望向蔡大夫,嚇得他坐在地上不敢再出一聲。於是轉頭對展義說道:“能救。”他看向昏迷不醒的少年,一手搭在他的左手腕上,眼神一頓,然後輕輕鬆開,將三根指尖握在他的虎口上。說道:“異脈者,脈不見於寸口,而從尺部斜向於虎口處。哼,若非如此,他的右手以後怕是連動都不能動一下。”
展義欣喜若狂,問道:“您是說,我兒還有救?”
枚夫人站起身,低頭看向癱在地上的醫者:“沒出息!”
她走到坐堂木椅上,皺眉看一眼醫者然後轉向展義,“他可曾練武?”
展義不明所以,但回答道:“不曾,但我家世代狩獵,會一些獵物技藝罷了。”
枚夫人點頭,臉上眼中略帶欣喜,“那便好,他這手傷可治,卻習不得武,提不得重物,只對日常無異罷了。”
展義聽后,雖心情沉重,但只要大兒子能活着,能過正常人生活,他就很滿足了。“只要能治,以後我這個做父親的便養他一輩子!”
枚夫人聽此,眼中閃過異光,卻一瞬恢復,繼續道:“能治,但老身偏不治他。”
展義一聽,眉毛一豎,“你!”他不知這婦人竟如此惡毒,起身就要去將展霄抱起,如果快的話,他還能找到另外的大夫,既然人家不給瞧,他不能浪費時間,霄兒耽擱不起。
枚夫人目光淡然,不緊不緩開口:“只要老身說不治,這鎮上的大夫便無人敢治。”
展義不知為何這黑衣婦人要如此作為,但只要能治好霄兒,求她又如何?於是他低聲下氣地問道:“你待要如何才會治他?”
枚夫人輕笑一聲,“江湖上都說我枚夫人醫術無雙,卻在毒術方面稍遜色那毒婦一籌,他這剛成年不久,又無習武護體,正是於我煉毒有益的身體,我要你將他交於我一試我新煉製的毒藥,我便救他一命。”
“什麼!你要用我兒子試毒!”
“應不應由你,老身絕不強求!”
展義咬牙就要跟這婦人理論,他從不知還有這般見死不救的大夫,卻聽此時展霄口中發出微弱且痛苦的呼吸聲。
“爹,”
他此時全身劇痛無力,動彈不得,連說話的力氣都快要消失。他眼皮沉重,彷彿隨時都會重新蓋上,他無力地轉看相黑衫婦人,面無暖色,眼神卻異常堅定。
“我,我願意一試。”
只說了一句話,展霄都覺得掏空了他全身的氣力,再也無法喘息,便再次暈了過去。
黑衫婦人看向少年的眼神光彩熠熠,見他暈過去了,快步走向他,捏住他的虎口一探脈象,掏出一粒血紅色的藥丸塞進他口中。
“有意思的少年郎。”她立於展義面前,“既是他自己應了,那老身便救他一救。”
蔡姓醫者鬆了口氣,當下站起身走向葯櫃,靜待婦人調遣。可卻見婦人從懷中拿出一包金色錦繡的醫藥包,她從中抽出幾根金針,飛速刺進少年的周身大穴,一根細若絲線卻比一掌還長的銀針,以一種詭異的弧度,泛着銀光,穿梭於少年手腕上那深可見骨的傷口。只見那血肉翻飛的傷口在婦人那一進一針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合攏,最後只剩下一條血色細逢。
展義見此手段,懸着的心也終於放了下來,唯一但有的還是這婦人要展霄替她試毒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