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
得了秦驍的承諾,她鬆了口氣,露出淺淺的笑意。
秦驍垂下眼睛,沒讓她看見他的表情。那一晚秦驍睡不着,她睡在他的懷裏,快六月了,夜色卻如水一樣涼,別墅建在半山腰,夏天比較涼快。
他的手包住她的小手,她靠在他肩上,墨發如瀑,睡得香甜。
他是一個拚命抓緊沙子的人,但是沙子依舊在不斷流逝,他生怕哪一天她的記憶恢復過來,就徹底恨上了他,也怕不知道哪一天她就離開他了。
董旭是一個隱患,雲布、萬白白和倪浩言同樣是。還有蘇菱那個素昧蒙面的父親,以及文嫻,所有人都不看好他的愛情。他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和世界為敵。
他整夜睡不着,天將明的時候,秦驍做了個決定。
蘇菱第二天睜開眼睛,就看見他微笑地看着她,秦驍的手指撫過她的發:“早安。”
蘇菱眼前暈了一陣,隨即也抿出一個笑意:“早安。”
秦驍看了她半晌,最後在她額上印下一個吻:“蘇菱。”
“嗯?”
“我們去把結婚證領了吧。”
她早晨醒來的朦朧感完全沒了,驚怯地看着他:“秦驍,你……你別開這種玩笑呀。”她知道自己的定位,秦驍的情.人嘛,也就一直做好情.人該做的事。
蘇菱一直想的就是,等哪一天秦驍厭煩她了,或者找到更加年輕好看的姑娘,她就可以離開了。
“我沒有開玩笑。”他眼裏溫暖,“我會好好照顧你一輩子,好不好?”
她猶豫着,然後搖了搖頭。
秦驍眼中晦暗,透着淺淺的危險,他面上依然笑着,翻身覆在她身上,雙臂撐在她兩側。
蘇菱有些害怕:“秦驍……結婚這種事,應該慎重,一時心血來潮的話……”
他的吻落下來,她剩下的話就只能咽下去。
她身上只穿了睡衣,白色的絲質睡衣,柔.軟細滑。
他的吻一路向下,挑開了她的衣服,她胸.前一大片肌膚露了出來。蘇菱有些慌,伸手去推他的腦袋。
他不管不顧地,在她肩上咬了一口。
帶了些許狠意,她糯糯出聲:“好疼。”
他輕笑了聲:“我錯了。”
然而他行為可沒有半分認錯的打算,他還在繼續,沒有打算放過她。
蘇菱身子微微顫.抖,她咬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但是她害怕得有點想哭。
秦驍打算褪她褲子的時候,她的身體已經僵硬得不像話。
他單手扣住她的手腕,蘇菱瑟縮了一下,這場博弈她必須結束:“秦、秦驍。”
他頭也不抬,眼底壓着三分冷意,七分情.欲。
她並緊腿,終於害怕了:“我不要。”
他抬起頭,眼中尚且還有情.欲,瞳孔卻漆黑如墨,他的手輕輕捏住她的下巴:“為什麼不想,既然你覺得自己是我情.人,那做點情.人該做的事不是應該的么?”
她泫然欲泣,可憐得像是初初綻放就要被人摘下的花兒,反倒激起人的蹂.躪欲.望。
他笑了一聲,手指往裏滑。
蘇菱伸腿去踢他,他單手握住她纖細的腳踝,轉而在她腳背上落下一吻。腳踝上的紫水晶暗光流轉,那雙玉足美得令人窒息。
她抖了抖,語調終於帶了幾分冰涼的冷意:“秦驍。”
他面上的笑再也掛不住,抬起眼睛看她,雙瞳漆黑。
“蘇菱,你想起來了。”他嗓音冷下來,用的不是疑問的語氣。多可笑,他想了整整一晚,想趁着這個時候先把證領了,可是她竟然想起來了。
她睫毛濕濕的,看他的眼神卻驟然有了幾分恨意。她受不了了:“秦驍,你這個瘋子!你竟然催眠我!是,我想起來了,昨天就全都想起來了。我討厭你,我恨你!你這個神經病,誰都不會愛你的。”
他心中那點微弱的希望片片碎裂,扎得人生疼。
秦驍眸光冷下來:“既然想起來,為什麼還要委屈自己和我虛與委蛇?”
蘇菱別開臉,一點都不想看到他這張臉。
她昨天晚上想起來以後,還抱着秦驍能主動坦白的心思。她明明說了會努力接受他,他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她心中又憤怒又難過,還帶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她掙開他的手,眼裏噙着淚水,心中酸楚,往床邊爬。
他冷冷看着。
她尚且帶着哭腔,嗚嗚罵他:“騙子,大騙子!”
他並不阻止她,只是心中像萬千針扎一樣疼。
蘇菱沒穿鞋,光着腳往樓下跑。
她打開大門,換上自己的鞋,擦乾眼淚往外跑。
那時候五月末,早上外面是蒙蒙大霧。那一簇簇薔薇沾了露,在晨光里透着幾分蓬勃朝氣。
她看了一眼,心中難過和憤怒交織着往上冒。
蘇菱跑到大門口,那個領頭的保鏢連忙使了個眼色,十來個人齊齊把門圍住。
領頭人賠笑:“夫人,您這是……”
秦驍緩步走過來,他出聲,嗓音帶着不容置喙的冷:“回來。”
蘇菱回過頭,她那雙眼睛被淚水洗過,帶着瑩潤濕軟的光,看着他時沒有先前的依賴,更別談絲毫的親昵。
他心中驟然絞痛,還帶着幾分苦澀。
秦驍語調低了下去:“回來吧。”我愛你啊。
她搖頭,不管不顧就要往外跑。為什麼昨晚不點破?因為她更害怕,如今的秦驍已經知道了她重生的事情,絕對不會讓她離開他。
他骨子裏是個瘋子。
她得知他給自己催眠的那一刻,渾身冰冷。
而她抱着最後一絲希望,讓他不要騙她,可他依然是個騙子。
然而儘管知道這一切了,她卻不能點破,只能寄希望於他放鬆警惕,這樣她才能跑出去。但蘇菱沒有想到秦驍會這麼敏銳,他幾乎一瞬就看出來了,逼得她只能坦白。
坦白的後果,只能是一個……
這個瘋子會光明正大地囚禁她。
那群保鏢攔着她,卻不敢碰到她。畢竟大家都清楚,這是秦少的心頭肉。他們畏手畏腳,倒還真讓蘇菱跑了好幾米遠。
秦驍冷着臉過來,一把扛起她就走。
這回蘇菱是真的恨煞了他,又打又踢。他把人弄回去的時候,一腳踹上門。
門轟隆一聲響,秦驍冷着臉,把她放沙發上。
他捨不得用扔的,怕她疼,蘇菱卻毫不留情,把他臉上撓出一條長長的傷口。
傷口滲着血,他在她面前蹲下來,把她淚水擦乾淨。
“別哭。”男人面容冷峻,帶着傷口,反而更符合他變.態般的性格。
她努力把嗚咽聲咽下去:“囚禁人是犯法的。”
他嗤笑了一聲:“嗯,那又怎麼樣呢?”
他這樣的人,死都不會怕,怕什麼犯法。
他的手指還沾着她的淚水:“我去把鄭小雅殺了,嗯?”
她咬牙,心中有些悲涼。
他把下巴擱在她頸窩:“別那樣看我,別那樣看着我好不好?我不……不會去殺人。我要留着這條命,和你過一輩子的。我都記得的,要當個很好的人,你才會喜歡我。”
“可是你也說了不會逼我,你……”
“噓……”他抱緊她,“乖,別說了。”
她心中冷笑,你也會怕么。
秦驍知道她不想看見自己,他傷口也顧不得處理,匆匆出了門。
走出門的時候他就下了死命令,看好蘇菱。
蘇菱頹然抱住膝蓋,不明白事情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這樣。
重來一回,她明明已經改變了很多東西,可是最後,他還是選擇把她關在身邊,和他死死綁在一起。
明明之前還挺好了,到底是哪一天,他會這樣沒有安全感呢?
中午她不願意吃飯,沒有絲毫胃口。
下午的時候左印來了。
左印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西裝,帶着金絲眼鏡。
蘇菱現在也十分不待見他,秦驍的朋友,和秦驍只能是一丘之貉。而且這個人有真本事,他可以強行催眠她,讓蘇菱心中很警惕。
左印看她那不友善的眼神,苦笑了一下:“蘇小姐,先前的事情很抱歉。但是秦少什麼性格你比我更清楚,不是我也只會是別人。”
她沉默了一瞬,倒是接受這種說法:“那左醫生,你可以幫我帶話出去么?”
“這個不行喲,秦少對我也不會留情的。”
她便不想再和他說話了。
“我來給你檢查身體,上次催眠讓你記憶紊亂,現在身體會不舒服嗎?”
蘇菱默默搖了搖頭。
她不至於和自己過不去,也不會要死要活。身體健康,她這輩子才能活得久一些。
左印問了她幾個指標,初步估測了下她身體沒什麼問題。左印鬆了口氣,但是想起目前的情況,左印很是唏噓。
秦驍手段狠戾地在對付文嫻,文嫻哪裏是秦驍的對手,這幾天手忙腳亂慌了神。但是又怎麼都見不到蘇菱,有力也沒處使。
文嫻倒是想利用新聞輿論的力量讓秦驍有所顧忌,但是秦驍早把這條路封死了。
只有蘇菱還在他身邊,只要她什麼都不知道,他就是一個沒有軟肋的人,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這樣下去,要不了兩個月,文嫻就會被秦驍架空。
而如今也不知道秦驍對鄭小雅做了什麼,前段時間鄭小雅突然宣佈退圈,想來也不敢出現在秦驍生活里了。秦夫人的頭銜沒撈着,反而把自己賠了進去。
左印挺好奇的:“這世上真有重生這一回事?你說你是被鄭小雅從樓上推下來了,然後靈魂直接來到了這裏嗎?”
蘇菱不想滿足他的好奇心,她抿緊了唇不說話。
左印嘖了一聲,好吧,這就是厭屋及烏了,和秦少一起被討厭了。
左印笑了笑:“我來的時候,給蘇小姐帶了份禮物。”
其實那也是秦驍準備的,是蘇菱外婆年輕時候的照片,蘇菱怔了怔,接過來看。
滿臉溝.壑消失不見,照片上的女人細眉電眼,一股子凌厲幹練的意味。
左印意味深長:“看起來就是很厲害的一位前輩啊。”
他沒有多打擾蘇菱,告辭離開了。
秦驍在公司工作,見左印進來,抬起了眼睛。
左印說:“沒吃飯,但是願意配合檢查身體,證明只是心情不好沒有胃口。”
秦驍抿唇,眼眸垂了下去。
他辦公桌上至今還擺着那個粉色的兔子。
左印見過他年少時張狂到無法無天的模樣,雖然知道秦少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是為秦驍做過治療,左印如今卻有幾分可憐他了。
左印既然是治療心理的,也對蘇菱的心理有個大致的評估。
雖然秦驍手段過激,但是左印有一點卻是贊成的,蘇菱最好不要知道她的身世情況。
她活了兩輩子,心中的固執和渴望自然比一般人重,然而她所有挂念的、努力的,只是人家的一盤棋局,真知道了很容易心理崩潰。這樣的事旁觀者看起來是輕描淡寫,但是不是局中人,就永遠也體會不了那種切膚之痛。
這不是一個堅強就能形容的,左印心想,要是他被人掌控兩輩子,還是自己最信任的人。而愛着自己的人呢,是個佔有欲近乎偏執的變.態,且有一絲絲血緣,他也受不了。
“你哄哄她吧,對她好一點,看你這沒日沒夜地工作,想來也用不了半年。把所有事情辦好以後,慢慢想辦法讓她接受……唉……她如今又氣又……討厭你,少在她面前晃?”左印心想,他如今真是家庭倫理大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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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驍回到別墅的時候,星斗已經漫天。
他洗漱完才輕輕推開她的房門,月光柔柔落在她的身上,她的睫毛上還掛着小小的水霧,枕頭濕了一小片。
他看着她的眉眼,想起她先前說的話——我不太聰明,你要是騙我,我多半也看不出來的。可是有一天我要是知道了,我會無措和難過。
他心中也疼,被人碾碎了一般。
他躺在她身邊,輕輕把她擁在他的懷中,把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腰間。
過去半個月,她都在他懷裏入睡。天真無暇,嬌怯可人。
可是此刻她眼角的淚水未乾,徹底知道他是個怎樣的人,這輩子都不會再喜歡他了吧?
第二天凌晨才五點的時候,他就悄悄出了門。
秦驍給她把被子蓋好,看了她一會兒,默默走了出去。
那時候月亮還沒隱去,太陽也沒升起,舉目四望,依舊一片黑暗。
只有他的身影,煢煢伶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