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善於等待
當晚,薇薇安佩戴着TheHolidayFantasyBra出場的時候,立時引發一陣驚呼。這款價值450萬美元的FantasyBra由懋琬珠寶設計,鑲嵌了九千多顆寶石,其中包括鑽石,祖母綠、紅寶石等,設計靈感來自於聖誕,因此在閃亮的鑽石底座上點綴有紅寶石漿果和綠寶石冬青,奢華中帶着一絲靈動和俏皮。
她的秀服為了配合FantasyBra,聖誕的主題也在她的身上被演繹得淋漓盡致,她的大腿上扣着同樣出品自懋琬珠寶的鑽石腿環,上面盛開着粉色的冬青花,和她頭上佩戴的髮飾相映成趣,她金色的長發披散下來,在肩膀和胸前形成個優美的弧度,身後披着長長的深綠色披風,就連腳下的恨天高都鑲嵌着紅白綠相間的寶石。
這是她的謝幕,也是她遲來的成人禮,畢竟她的生日永遠和維密秀的開秀日期差不了幾天,也就是說,在維密秀上演繹TheHolidayFantasyBra的時候,她還是十八歲,用演繹TheHolidayFantasyBra當她的生日禮物,絕對不虧。
當她的身影出現在秀后紅毯上的時候,又引來了一陣閃光燈的浪潮。她今晚的衣服是一襲簡單的黑色高開叉長裙,這個顏色很不好穿,也不好搭配配飾,一不小心就會平白無故地把自己的年齡往上抬個二三十歲。不過她的品味顯然很好,長長的珍珠項鏈光澤柔和,一定程度上舒緩了這個顏色的沉悶和單調,她走起路來的時候,雪白的長腿在高開叉里若隱若現,在明亮的燈光之下,人們才能看清,在這條長裙的裙擺綴有連綿不斷的藤蔓暗紋,華美優雅而不失飄逸。
卡洛利娜攬着她的肩站在她身邊,兩位金髮長腿的超模並肩而立,當場秒殺一片菲林。負責為她們拍攝照片的記者們無一不在心裏感嘆,多好的年紀啊,年輕,活力無限,有着無窮多的可能,怎麼就突然要退出時尚圈了呢?看這個腰身也不像懷孕的樣子啊。
“薇薇,你最近好像狀態一直不好。”散場之後,卡洛利娜擔心地看着她:“你怎麼了,不介意的話跟我說說?我就算幫不上你什麼忙,你說出來的話,心情也會好一點。”
薇薇安輕輕搖搖頭,婉拒了卡洛利娜的好意:“謝謝卡娜,但是這件事真的……不好說。”
卡洛利娜的臉色隱隱有點變了,網上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言在她腦子裏挨個過了一遍,最後她還是委婉地勸道:“這個,薇薇,你這麼年輕這麼好看,肯定將來不乏人追求,雖然我們都說孩子是無罪的,可是當一個人不愛你了的時候,你再去為他生兒育女,這不是愛情的結晶,而是一種痛苦。”
“你每次看到他的時候,一開始可能還會想着這是我和我愛人的孩子,但是時間久了,你遇上了你喜歡的別的人的時候,他就相當於一個拖油瓶了,可是你又不得不對這個拖油瓶負責,因此你們之間的關係就極有可能會變差。而且生孩子對女性的身體損傷極大,你沒有必要冒這個風險,只要你不是特別虔誠的基督教徒,那麼在月份尚淺的時候墮個胎不算什麼的。”
“想什麼呢,我的好卡娜呀。”薇薇安這才反應過來卡洛利娜把她最近的狀態不好歸結於“懷孕而慘遭拋棄”了,哭笑不得地解釋道:
“我沒懷孕,不過你猜的前半截差不多。”
卡洛利娜立刻回想了下自己的前半截說的是啥,立時大驚失色,差點沒尖叫出來:“這個世界上還有人能拒絕你?還有人能離開你,離開薇薇安·艾林森?!我不信!”
“謝謝你的安慰。”薇薇安親了親她的側臉,苦笑道:“不管你信不信,事實就在這裏了,哎。”
薇薇安回到艾林森宅,脫下外套散開頭髮的時候,突然感到客廳里有道強烈的目光在注視着自己。
在朗姆洛消失之後,她就搬出了神盾,回到了艾林森宅。她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回來過了,因此一開始,薇薇安還以為她會看見荒草叢生、植物枯死的宅邸,但是沒想到她回來之後,看見的依然是整齊氣派的艾林森宅,就連釘在門外的報箱都剛被漆過不久,散發著略微刺鼻的油漆味,一切都是嶄新的、整潔的,就好像她只是剛入住這裏,從來都沒有遇見什麼布洛克·朗姆洛一樣。
她當時拖着行李直接呆在門口,看了那簇新的白籬笆很久,才沉默着落下無聲的淚來。
後來她也逐漸習慣了一個人生活,娜塔莎偶爾會來看她,但是囿於朗姆洛和神盾對立的立場,因此娜塔莎也不能多待,更不能多說什麼。她比從前更加安靜了,從家居品味和衣着打扮方面都能看出來,而在遭遇了多次恐怖襲擊之後,她已經養成了回家第一時間不開燈,以防暴露的習慣,艾林森的窗帘也常年緊閉,大門上有三道鎖,其中還有一道是指紋的。
錄入過艾林森大門的指紋只有娜塔莎的和她的,而娜塔莎絕對不會做這種半夜三更一聲不吭蹲在薇薇安家裏的好事,所以按理來說,這裏本不應該有任何人——
除了某個她從來只敢奢求的可能。
薇薇安手指顫得連一個小小的手包都拿不住了,那個手包“砰”地一聲落地的時候,她的另一隻手也按開了所有燈的總開關,一瞬間艾林森宅燈火通明,坐在沙發上的那個人便進入了她的眼帘:
是布洛克·朗姆洛。
薇薇安在錄入指紋的時候,的確出於私心把朗姆洛的指紋錄了進去,可是她真的沒想到,還有在有生之年看見他回來的這一天。她的雙唇顫抖,感覺天旋地轉,眼前的朗姆洛都出現了重影,這是個真人,還是個幻象?如果是真人的話,為什麼他的身形愈發模糊了,如果是個幻象的話,為什麼他伸過來扶着她的手,那聲音那溫度那呼吸都如此真實?
“薇薇,你還好嗎?被我嚇到了?”
薇薇安深呼吸了好幾次才讓自己勉強冷靜下來:“……你這是怎麼回事。”
“之前的失蹤是不得已而為之,因為我如果真想和你好好過日子的話,就要解決掉一切遺留問題。”朗姆洛解釋道:“特戰隊那幫人是跟着我叛變到神盾這裏的,因此九頭蛇追責的話也要追責我,於是在神盾局局長的安排之下,我失蹤去了他們那裏,剛解決完所有的問題,就第一時間回來見你了。”
“嗯,好,我知道了。”薇薇安抱起雙臂冷笑:“不過你來晚了,我改主意不要喜歡你了。”
“薇薇,別跟我鬧彆扭了,好嗎?艾林森宅里沒有任何別人的東西,而我在九頭蛇潛伏的這段時間裏也一直關注着你的消息,天知道在幾近完全封閉的堡壘里要瞞着他們弄到點你的新聞有多困難。”朗姆洛很親密地、甚至有點得寸進尺了地伸手,攬了下薇薇安的腰又匆匆放開,給了個客觀的評價:
“你的腰好像沒有以前細了——這就是你要退出時尚圈的原因?還是為了我?”
“反正肯定不是為了你,你怎麼這麼能想呢,讓一讓。”薇薇安面無表情地試圖從他的身邊擠過去:“我要拿草莓果醬。”
朗姆洛依言放開了攔住她的手,建議道:“晚上吃果醬,你看來是真不怕發胖了。我給你攤個果醬薄餅吃,怎麼樣?”
薇薇安紅着眼眶朝他喊道:“要你管我!”
她心裏知道這樣不好,她沒什麼能怪朗姆洛的,做個雙料間諜是何等危險的事情,他不跟任何人說才是正確的選擇。但是人在情緒激動之下完全無法控制住自己,因此種種情緒在這一刻,在她心裏翻江倒海,混雜出各種各樣酸甜苦辣的味道來,最後她還是氣呼呼地一甩手:
“放開,我要去卸妝洗澡。先說好,我一出來就要看見我的草莓果醬薄餅。”
薇薇安帶着滿身的香氣和水霧從浴室擦着頭髮出來的時候,朗姆洛正好站在桌邊解下圍裙。他做飯的手藝真的是薇薇安認識的人裏面數一數二的,那攤薄餅透得簡直能透過光去,熱氣騰騰的麥面香味和草莓果醬若隱若現的酸甜味糾纏在一起,讓人胃口大開。
她剛拉開椅子,就聽見朗姆洛問道:“你還生氣嗎?”
其實薇薇安早就不生氣了。但是這麼早就承認自己不生氣了豈不是很沒面子?於是她不聲不吭地點了點頭,然後朗姆洛就把薇薇安抵在了牆邊——準確地說是用胸肌把她一路頂過去的。薇薇安的眼睛和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是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她剛洗完澡的臉紅撲撲的,帶着女孩子獨有的幽香水汽撲面而來,讓身經百戰的雇傭兵老流氓都有點束手束腳。他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說什麼,只好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小聲討饒:
“我錯了成不?”
聽聽,聽聽,多麼標準的、滿分的直男式回答!薇薇安覺得自己的情商和智商再一次受到了雙重侮辱與打擊,她憤憤地戳着朗姆洛的胸口——別說這手感還真不錯——控訴道:
“有這麼說話的嗎?你都不知道你自己錯在哪裏是不是!”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薇薇,我不該在這裏嚇你。我一開始以為能給你個驚喜的……”
“恭喜,你成功地給了我個超大的驚嚇。朗姆洛,去寫檢討。”薇薇安把毛巾掛在脖子上,纖纖玉指很有力度地往角落一戳:“五千字,寫完了大聲讀給我聽!”
不過她沒能等得到朗姆洛的檢查,就趴在桌子上睡著了,那盤薄餅連一半都沒吃進去,畢竟情緒大起大落之下很少有人能胃口大開的。
次日一早,薇薇安起床的時候發現身邊沒有人,她一開始還以為昨晚出現的朗姆洛只不過是自己的一個夢,但是她側耳一聽,就能聽見樓下麵包機“叮”地一聲彈出麵包片的聲音,她趕緊隨手把頭髮一紮,趿拉着拖鞋啪嗒啪嗒下樓去了,一下樓就看見了繫着粉紅色圍裙在鍋台面前倒騰早飯的朗姆洛。朗姆洛一心二用,邊看一旁攤開的報紙邊煎蛋,甚至還能把煎蛋煎出個完美的原型:
“早啊,薇薇。你昨晚穿的裙子真好看,不過你為什麼穿上黑色了?我記得你以前不喜歡這個顏色的來着。”
薇薇安還沒來得及說“我的喜好改了不成嗎”,又聽見他繼續秉着一貫的“你不理我我就自得其樂”的模式自問自答道:
“難不成是給我守寡?我沒意見,真的,而且我超開心。這可是薇薇安·艾林森啊,值了,不虧。”
“別這麼說,不吉利,而且做你的夢去吧。”薇薇安笑罵道:“朗姆洛,你能不能盼自己點好?”
說是這麼說,可是一想到如果朗姆洛真的沒有回來,她又更難受了,聲音都不自覺地放軟了幾分:
“你要是死了,我絕對……”
“絕對怎麼樣?”朗姆洛正在把那個煎蛋起鍋,聽見她這麼一說,也就隨口一問:“改嫁嗎?那可拜託你找個短命點的老公,這樣沒準我投胎投得足夠快的話,還能在你有生之年再娶你一次。”
就是這麼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她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哭了起來。
哭得肝腸寸斷、痛徹心扉。
“別哭了……”朗姆洛終於發現世界上最難的事情不是讓暴走的冬兵冷靜下來,也不是做神盾和九頭蛇之間的雙面間諜,更不是想着怎麼在薇薇安的面前合理掉馬,而是讓哭泣的薇薇安停下來。他那雙拿過槍殺過人的手在撫上薇薇安臉頰的時候有一點僵硬:
“我不走了。”
薇薇安伸出手去攬住朗姆洛的腰背,努力抑制住自己不要打出哭嗝來:“你保證!”
“我保證。”朗姆洛親了親她的額頭:
“薇薇,你忘了嗎,我說話算話的。”
他想想,又補了一句,讓自己說的話更有可信度一點:“而且就算我說話不算話,也要對得起你這麼久的等待,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