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最終卷(十四)
此為防盜章·購買比例為40%·72小時南星已經覺察到了別墅里有死人的氣息,她抬眼望向那帶着法式風情的別墅,嫻靜雅緻,卻不知裏面一團黑氣,她問:“他們不合,肯定需要一個主持大局的,現在鄭家誰管事?”
馮源正要說,看見遠處有人過來,忙站起身,俯身對南星說:“管事的來了。”
南星往那看,來了一行人,但都是僕人的裝扮,倒是領頭的老太太格外讓她注意。那老太太的衣服跟一般人沒有什麼區別,年紀約莫七十齣頭,頭髮已經全都成了銀絲,往後盤起,梳得十分齊整服帖,可見平時她也十分注重禮儀乾淨。
老太太雖然年紀已經七十,但精神很好,一雙眼睛頗有神采,年輕時的風姿肯定颯爽無比。
她領着僕人過來,還在遠處就已經微微露了笑,走近后微微頷首,說:“您就是南星小姐吧,讓您久等了,萬分抱歉。我姓何,是鄭府的管家,您可以喊我何管事,不介意的話,也可以叫我一聲何奶奶。”
南星也微微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何奶奶笑笑說:“我在汪海集團做了三十年,後來年紀大了,鄭老爺子就安排了這個差事給我,放心把鄭家交給我打理。”
她說著讓人把茶水端過去。
馮源又一次低聲說:“何奶奶是汪海集團起步時的管理,頂級元老,在集團和鄭家說話都很有分量。”
何奶奶請了他們入座,自己才坐下,一舉一動,卻好似這鄭家的女主人。南星記得資料上說,鄭老太太身體不好,最年幼的孩子不過幾歲時就去世了,後來鄭老爺子一直沒有再娶。雖然關於鄭老爺子和何奶奶的傳聞很多,但也僅止於傳聞。
小聊片刻,何奶奶笑意漸止,偏頭對旁人說:“你去問問他們三個,是不是要我去請才肯出來。如果是,我這就去抬轎子。”
僕人立刻跑去別墅傳話。
很快別墅就有人出來了。
先出來的是鄭家大兒子,鄭汪,四十一歲,他長得跟老爺子很像,人高馬大,走路帶風。
隨後出來的是鄭家的小兒子,鄭海,三十五歲,他模樣像鄭老夫人,略秀氣,但鼻小唇薄,看着刻薄。
最後慢悠悠出來的是鄭家大女兒,鄭瀟,三十七歲,她長得漂亮,但顴骨眉角都略高,看着脾氣也不好。
三個人前後出來,臉色一個比一個沉。何奶奶只當做沒看見,喚他們過來圓桌坐下,一一給南星介紹。
“關於偷命師的事情,我們略有耳聞,只是以為是江湖騙術。直到陶老闆聯繫了我們,還有馮經理的保證,我們才決定一試,這是目前我們認為最穩妥的辦法,也請南星小姐對我們老爺的死訊保密,切記不可外傳,否則這個交易將立刻中止。”
何奶奶似乎瞬間從鄭府管家變成了汪海集團的負責人,說話依然客氣,但言辭嚴厲了許多。她又問三兄妹:“你們有什麼要問的?”
鄭汪說:“什麼時候可以完成交易?”
南星說:“遲則三天。”
“太慢了。”鄭瀟蹙着眉問,“我們花那麼大的價錢請你來,你還要三天?”
南星聽着這咄咄逼人的話,毫不惋惜地說:“你可以請別人。”
鄭瀟嘲諷人慣了,被她一口堵住,眼都瞪圓了。馮源忙打圓場,說:“南星小姐開玩笑呢,鄭小姐也是在開玩笑。這交易呢,價格的確不便宜,但比那些律師費划算多了。時間的話三天倒也不多,您說是吧?這是個技術活,一般人是做不來的。”
鄭瀟向來嬌生慣養口無遮攔,在何奶奶眼裏,是個十分任性的小姑娘。
何奶奶稍稍看了她一眼,鄭瀟就閉了嘴。倒是沒說話的鄭海問:“南星小姐住的地方安排好了嗎,長途跋涉過來,一定很累吧,不如先休息好了再去。”
南星說:“我要在鄭老爺的房裏待半天。”
何奶奶點頭,對旁人吩咐說:“你去安排吧。”
鄭海見自己的好意這美人完全沒在意,不由挑眉。等僕人帶着南星和馮源走了,他才收起剛才眉宇間的溫和,說:“我也回房了。”
他一走,鄭汪和鄭瀟也不待了,各自回房去。
何奶奶視線遠處,是偶爾有海浪翻滾的海面。她遠目眺望,陷入沉默中。
鄭老爺子的房間在三樓,陽檯面朝大海,房間很大,三面都置着書架,擺滿了書,進門就能聞到書香。
鄭老爺子的屍體不在這,放在了原本儲存果鮮的冰庫里。房間沒有清掃過,但南星進來時,看見有些地方被人翻找過。
是鄭家三兄妹進來過?翻找遺書么?
這房裏的死氣很平靜,沒有怨氣,沒有兇殺,是自身緣故才死去的。
“咚咚。”
敲門的人沒等裏面的人答應就直接進來了,馮源往門那看,見是鄭汪,鄭家大兒子,客氣打了招呼。鄭汪也客氣回了話,見南星沒有回頭,還在環視房間,問:“南星小姐有看出什麼嗎?”
馮源朝他輕輕噓了一聲,鄭汪沒說話了。過了一會他又問:“我給南星小姐準備了份禮物,剛才人多,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
馮源替南星接了過來,打開盒子一看,竟然是條鑽石項鏈,他訝然,拿給南星看。
南星看了一眼這稜角生硬的鑽石,仿若扎了眼,收回視線就說:“我不需要錢,我只要眼睛。”
“可惜我只有一對眼睛,不然一定全都給南星小姐。”
南星對他的打攪有些煩,如果不好好拒絕,他一定賴在這不走了。她直接問:“鄭先生有什麼話要說?”
鄭汪見她直問,也不拐彎抹角,說:“我是我父親的長子,父親最疼愛的孩子是我,集團的人也都認可我的能力,我自問比我那隻會沾花惹草的弟弟和嬌生慣養的妹妹更適合繼承家業,所以我父親復活時,還請南星小姐費點心思,你要什麼,我都會給。”
“交易的條件是你們定的,我只能讓他復活並完成你們的交易條件,除此之外,你父親一句話都不會多說。”
鄭汪說:“你既然有通天的本領能讓死人復活,哪怕時間只有十分鐘,但怎麼會沒有辦法改遺囑?你要什麼,我都會給。”
馮源覺得他再說下去,以南星的脾氣就要開口說“我要你滾了”,他在旁邊插話說:“鄭先生能力傑出,想必鄭老爺一定很滿意您,那完全不必擔心他復蘇后,分配遺產會有偏頗。”
鄭汪見他拐着彎拒絕,眉頭一皺。
“大哥怎麼來這了?”鄭海還在門口就聽見兄長的聲音,語氣譏諷,“記得之前大哥還說爸的房間晦氣不肯進來。”
鄭汪回頭看他,眼色冷淡:“那你又來做什麼?”
“我可沒說過這晦氣。”
鄭汪在他臉上冷眼掃了一遍,就走了。鄭海笑了笑,對南星說:“南星小姐天生麗質,可是怎麼穿的這麼樸素,如果我知道是個大美人來,一定準備好最好的衣服、首飾過來,那樣才配得上你。“
馮源看着神色隱忍的南星,怕是想要一拳揍飛這油膩的花花公子了。
他要哭了。
馮源上前攔在兩人中間,向鄭海奉獻了自己的醜臉,說:“南星小姐工作的時候不能被打擾,否則會影響進度,鄭先生一定很希望能儘快得到老爺子親口說的遺囑吧?”
鄭海微頓,說:“我可不是我大哥和大姐,他們喜歡錢,我不喜歡。我最疼我爸,他過世后,我很難過,每晚都睡不好。希望南星小姐務必向我爸傳達我的挂念,說我很想念他。”
“一定會的,鄭先生先出去吧。”馮源半推半勸,總算是把這花花公子推出去了。
南星已經快被這鄭家人煩死了,她冷冷問:“等會那鄭大小姐該不會也跑過來吧?”
馮源安撫說:“鄭家大小姐是個傻白甜,只關心她漂不漂亮,臉有沒有皺紋,要不要拉皮,不會過來的,你安心看吧。”
說完,門外廊道就傳來鄭瀟的聲音。馮源的腦袋頓時大了一倍,他跑到門外探頭看,果然看見她正往這邊走來。他正想着要怎麼跟南星交代,回頭一瞧,南星已經不在屋裏了。
朝向大海的窗戶大開,海風拂入,撩得窗帘緩緩飄飛。
馮源一驚,南星被逼得跳窗了!
“二十多年前,我和你爸媽在一個廠子裏幹活,住的是工廠宿舍,還是兩隔壁。他們對我很好,像對親弟弟,有什麼好吃的都會分我一份,我生病了只有他們會理我。”
“可後來快過年的時候,他們死了。”
“被人入室搶劫,錢沒了,命也沒了。”
“警察來廠子裏盤問,問誰見到過兇手。我說沒有看見,可是那天,我看見了……”
老賀止不住落淚,重複說:“我看見了,我看見了兇手。我那天不舒服,回宿舍休息,聽見隔壁房有動靜,從窗戶一瞧,我瞧見你媽媽倒在地上,脖子被人抹了一刀。你爸正跟人打着,我本來要進去,可門被反鎖了,我想喊人,可兇手人高馬大,轉眼就殺了你爸。兇手往外瞧,我嚇壞了,拔腿就跑。我還記得你爸媽被警察抬走的時候,他們沒有閉上的眼。他們在看我,我知道他們在看我。可是我不敢說……我怕也被人殺了……”
老賀說出在心裏藏了二十三年的事,忍了二十三年的眼淚,崩潰了。他想起那天的事,哭了起來。他來寶珠山是為了避世,這麼多年來,一直放不下。他在寶珠山欺騙着自己,當做從來沒有發生過那件事。
直到孫媛死了,才從孫方的嘴裏知道他們兄妹來這裏的目的。所有的描述,都跟當年那對年輕夫妻說的一樣。
孫方和孫媛是他們的孩子,可他們卻不知道他們苦苦找了那麼多年的爸媽已經不在世上了。
“抓到兇手了嗎?”孫方異常冷靜地問。
“抓到了,可是我……當時不應該走的,就不會讓兇手逍遙了兩年。”老賀放不下這件事,哪怕抓到了兇手,他也不能放下心裏的枷鎖。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他們一定很恨我,為什麼當時逃走了,我不該走的……”
“他們沒有恨你。”南星默了默,說,“他們在這裏,一直跟着你。”
南星的視線微抬,看着老賀背後的人。
從她下車第一次見到老賀,他的背上就有一對三十齣頭的年輕夫婦跟着。
他們跟在老賀身後,很久了。
孫方不知道,當年他在電視上看見的那對夫婦,的確是他的爸媽,只是已經死了。當時記者在採訪寶珠山的那個淘金客,是老賀。
孫方沒有看錯。
老賀一怔,孫方也往他背後看,可什麼都看不見。
老賀開始顫抖,內心巨大的不安讓他臉色煞白,他不是害怕,而是他們果然沒有原諒自己:“對不起……對不起……”
“他們不恨你。”南星看着他們游散在空中的氣息,一一解讀,說,“他們想拜託你,去告訴他們的兩個孩子,他們會晚點回家。”
話說完,那對年輕的夫婦朝南星點點頭,化成兩縷煙霧散去,轉生去了。
缺少魂魄的他們認不出眼前的人是他們的兒子,他們始終記得,回不去了,可孩子還在村裡等他們回去。不能讓他們等那麼久啊,天多冷。
為了這一句交代,他們等了足足二十三年。
孫方看着那煙霧散去,知道是他的爸媽離開了,這麼多年的找尋,有了結果,可這個結果,太沉重。
老賀覺得身上暖和了點,清晨的陽光還是一樣,但沒有了兩股陰氣相隨,身體的確暖了很多。
“你們的爸爸媽媽,沒有拋棄你們。”
孫方淚落,找了那麼多年,最想聽見的話,他聽見了,可妹妹再也聽不見了。
“——嗯。”
老賀知道孫方的老家在哪,打算和孫方一起報了警后,就帶他回老家。
“你爺爺奶奶還健在,你回去他們一定會很高興。他們也找過你們,只是時間真的太長了,大概當時信息沒有完全匹配上,這麼多年才……不說這些了,回去再說吧。”老賀安撫着孫方,給他回去的勇氣,活下去的寄託。
錢老闆探頭悄悄問:“你是不是給他們寄錢了?難怪這麼摳,嘿,以後再也不說你摳了。”他說著,往他手裏塞了張卡,“密碼六個0,有點小錢,就當我給兩老的見面禮。”
“六個零?”老賀說,“你倒是一點都不怕被偷。”
“嘿,偷了就再賺過唄。”懶得帶家當的錢老闆一身輕鬆,出了寶珠山朝他們揮揮手,說,“我走了,以後有緣再見。”
老賀朝他揮揮手,目送錢老闆踩着他破得只剩兩個輪子的自行車離開。錢老闆走了,老賀才覺得冷清,他低頭看着銀行卡,想到密碼,心頭微震。
是零?還是……圓?
老賀想,錢老闆是真的喜歡孫媛。
警車呼嘯着鳴笛來了,孫方聽見,緩緩回頭看向寶珠山,巍峨高山,已經沒有任何讓人留戀的東西。老賀拍拍他的肩頭,說:“走吧。”
孫方點點頭,朝南星說道:“謝謝。”
“嗯。”南星說,“再見。”
蔣正和阿蛋被押進了警車,孫方和老賀也上了車,離開了這座曾讓無數淘金客瘋狂的寶山。
南星要將杯子收好,突然在饕餮酒杯里,看見了一滴眼淚。她微怔,這滴眼淚,是孫媛的。
本來不該有任何感情的死魂,卻落淚了。
她看了半晌,察覺到有人從寶珠山走出來,反手將酒杯收好。
“星星姑娘,你還沒走啊,要不要我載你一程?”
南星沒有轉身,說:“不,希望回去的時候我們不要又是同一架飛機。”
邱辭笑了起來:“這話說的,好像我真成跟蹤狂了。”
“不是跟蹤狂,是偷聽狂。”她知道早上她和孫方老賀說話時,邱辭在附近。
“我還沒投訴你們大清早在我窗外吵,害我沒睡好覺。”邱辭走到她身邊,看着眼前冷清寬敞卻沒有人的大路,問,“你為什麼告訴他們那對夫妻跟着他們的事,這件事不告訴他們也沒什麼,反正他們察覺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