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寧寧與東梅(一)
寫到這,按順序該到了講哥哥和我的段落。可是,一來我們兄妹從小受“武將軍”外婆和“洋寶貝”媽媽的教育,都是夾着尾巴做人,從小不能說自己是誰的後代;二來在寫過外公、外婆以至舅舅、媽媽的傳奇經歷后,覺得自己實在不好與之並列,否則會有渺小可笑之嫌。可不講也說不過去,這樣影集不完整。好在我們從小的照片還比較多(這是祖輩父輩不可想像的),再重點解釋一下我們倆與上幾代人的不同。這樣,也許就可以搪塞過去了吧?前邊已經說過:1972年我出生在上海,當時有險情——臍帶繞頸,很是讓媽媽擔了一回心。另外從小身體也不大好,媽媽對我可以說是“放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我忘不了:童年在酷熱的南方生病,弱不禁風的母親抱過我三天三夜。女兒的病好了,母親胸前已經被汗水泡爛。她把母愛超量加倍地給了我。這種母愛絕非能以金錢物質衡量,可以說帶有毛家特色。到了80年代,應該說比戰爭歲月好了很多,但母親仍然非常儉樸,有本書是這樣描繪的:東梅正在長身體,需要有充足的營養。怎樣又省錢又讓東梅吃好,這可難為了李敏。她買菜,常常在菜攤上轉好幾圈,揀便宜的買。在冬天,為了給東梅換口味,她買暖房出來的黃瓜和西紅柿,凈挑那些處理的黃瓜頭和拉秧的西紅柿。(《李敏、賀子珍與**》)當然,剛才說的是我八歲以後在北京的情況,而兩歲到六歲在上海外婆那裏時,完全是另外一種樣子。湖南路262號寓所頗為寬敞洋氣,工作人員把各方面都照顧得很周到,衣食無憂的我還能在家看看電影。記得外婆常看故事片,我愛看美國影片和動畫片,特別是《草原英雄小姐妹》,不知賺去了我多少眼淚。這些是牆外的孩子當年無法想像的。在她的花園中,有一片小樹林。夏天我可以揀到不少蟬蛻,還有一座假山(那是一座中西合璧的別墅)。另外就是種着一株外婆最心愛的臘梅——外公喜歡梅花,媽媽也喜歡,何況我名字裏還有它。外婆病逝后,那裏變成高級招待所。但我仍然羨慕牆外的孩子:他們有父母,有朋友,這些是再優越的物質條件也無法替代的。外婆的病使她自顧不暇,父母的工作和收入使他們不可能穿梭於京滬之間看我,結果就是使我在一定程度上重演了媽媽的童年——因孤寂而內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