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李玉鳳手裏捏着一株草藥,表情有些茫然的看着前面彎腰勞作的人,她還不能適應這種無污染的新鮮草藥製作方法,有些猶豫的把他口中所謂的止血草放在了一旁的田埂上。
趙國棟割麥子的速度很快,沒過多久就追上了前面的另一個社員,他偶爾停下動作,雙手叉腰站起來休息一會兒,李玉鳳看不見他起伏的胸口,但能感覺到他深呼吸時候微微發顫的後背,每一塊肌肉都充滿力量,在汗水的滋養下僨起。
他很快就割完了一壟麥子,步伐悠閑的走回來,錚亮的鐮刀在他手裏很聽話。他低頭看了一眼還坐在田埂上的李玉鳳,微微皺了皺眉心,剛才給她的止血草動都沒動,還在一旁的田埂上擱着。
趙國棟忽然有些生氣,她要還是自己對象,他一準得好好教訓她。他低頭掃了眼李玉鳳的腳踝,見傷口那裏已經不滲血了,便沒理她,彎下腰打算開始收割李玉鳳剛才動過的那一壟麥子。
鐮刀揮舞起來,大片的麥穗倒下,汗水順着他的臉頰滑落,襤褸的汗衫已經沒有一處乾的地方,能擰出水來。
李玉鳳聽着他粗重的喘息,想問問他要不要休息一下,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開口,耽誤人家賺工分,似乎不太好。
“喂……喂……”她又有些不甘心,覺得趙國棟以後看見自己就跟仇人一樣黑着臉,這樣總不是辦法,親事不成仁義在嘛……
“那……我要是告訴你,我今天不是故意去投河的,你信不信?”李玉鳳皺了皺眉心,心裏為這個原身子不值,為了那個劉振華白搭上一條性命,可她又覺得這樣也好,要是按照原書的發展,原身將來要經歷的那些遭遇,還不如現在死了乾淨。
“趙國棟,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呢?”李玉鳳有些着急,帶着這樣的名聲過下去,她和趙國棟兩個人在這衛星大隊都沒臉面。
四周是麥浪帶來的涼風,但要是李玉鳳再細心一些,她就能感覺到趙國棟割麥子的頻率很明顯比剛才放慢了許多。可那人終究沒有回應她,他只是低着頭,使着蠻力把那些在田地里瘋長了好幾個月的麥子齊根割下來。看着一排排整整齊齊的刀口,心裏的火氣似乎也跟着發泄了出來。
自己沒用,怪不得女人看不上他。李玉鳳是真投河還是假投河,他心裏真的沒那麼介意。可他就是忍不住擔心,萬一她把自己給作沒了,那可怎麼辦才好!
可李玉鳳卻對趙國棟的這個態度很不滿意,這分明還是一副劃清界限、老死不相往來的表現。看着他手中割麥子的動作,莫名就感覺自己就是他手裏的麥穗,要是惹得他一個不順心,咔嚓一聲,就能被他給攔腰割斷了。
這種想法讓李玉鳳結結實實的打了一個寒顫,想好了一肚子的話也嚇沒了,看着趙國棟這報復性的割麥子動作,她撇了撇嘴,小聲道:“你累不?要不要坐下歇會兒?”
趙國棟還是沒有理她,手裏的麥子還是一排排倒下,臉上的汗珠順着額頭、眼角一直滑落到下顎,滴到腳下的肥沃的土壤中。
“你停下來喝點水吧?”這樣高負荷的勞動很損耗體力,李玉鳳四下里望了一眼,已經有社員陸陸續續的開始往家裏去了,明天趕早他們還要起來收割,要不然在下午毒辣的太陽下勞作,很容易中暑的。
“你別這樣啦,□□說過,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李玉鳳的話還沒說完,就看見趙國棟已經站直了身體,他打開軍用水壺,仰頭灌了幾口涼白開,佈滿汗水的脖頸拉得筆直,喉結上下滾動,讓李玉鳳莫名覺得……有些性感。
她居然在一個農民的身上,看出了男神的氣質……雖然這種感覺很迷,但是……這種濃厚的男性荷爾蒙讓李玉鳳不自覺的咽了咽口水。
“馬上要下雨了,你先回去吧。”
趙國棟蓋好了壺蓋,看了看天色道。但他自己卻繼續彎腰收割了起來,他還有一丈就又可以割好一壟麥子了,足可以換上一個工分。
“我等你。”李玉鳳不自覺的脫口而出。
夜越來越深,氣溫驟降,她把趙國棟破爛的褂子披在身上,看着男人繼續在麥地里揮汗如雨。
忽然間覺得臉頰上冰涼涼的,李玉鳳抬起頭摸了摸自己的臉,驚呼道:“趙國棟,下雨啦!”
梅雨季節的雨總是說來就來,田埂上很快就出現了社員們一路小跑飛奔回家的身影,李玉鳳站起來,等着趙國棟過來,她還要把衣服還給他。
但那人還在割下最後一排的麥子。
趙國棟做完了這一切,才回到田埂上,看見李玉鳳雙手舉着自己的破爛褂子,縮着脖子在那裏等他。
她的兩條大辮子掛在腰間,看見自己過去高興的招手道:“你快點啊,雨越下越大了!”
“你怎麼還沒走?”趙國棟有點懵,他那破褂子壓根不擋雨,李玉鳳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濕漉漉的劉海貼在額頭上,漂亮的大眼睛都眯了起來,“把衣服還你。”
她說完轉身就要走,漆黑的雨夜什麼都看不見,李玉鳳虛着眼睛,一腳踩進一個水坑裏。
“哎喲……”她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走田埂,兩條細腿壓根就不知道往哪兒放,一下子就滾到了一旁的麥田裏。
趙國棟就這麼看着李玉鳳在自己跟前一歪,小身板一下子就滾到了地里,他連伸手都還沒來得及,就聽見她帶着哭腔哎喲了一聲。
她平常就跟大隊裏的姑娘不一樣,特別愛乾淨,只怕從小沒在泥地里滾過,這回倒是都攤上了。
“趙國棟,你好歹拉我一把?”李玉鳳覺得自己忒倒霉了,她一抬頭就看見趙國棟那雙黑漆漆的眸子看着自己,眼中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情緒。他被自己這樣吼了一句,才伸出手把她從田埂下拉起來。
腳踝上的傷口又開始滲血了,身上的衣服也都沾了泥,看上去狼狽極了,但他也不至於嫌棄她,從來都只有她嫌棄自己的份。
趙國棟這麼一想,索性彎下腰,一把就把李玉鳳給背了起來。
這雨越下越大,照她這麼磨蹭下去,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隊裏。
忽然被男人背起來,李玉鳳嚇了一跳,她急忙就勾住了男人的脖子,兩把鐮刀往她手裏一塞,男人開口道:“別亂動,抓穩了。”
男人開始在狹窄的田埂上凌波微步一樣的跑了起來,李玉鳳一手握着鐮刀,一手勾住他的脖子,臉頰幾乎就要貼到他的肩膀上。
一起一伏之下,身體和下面那肌肉緊繃的人越來越親密。
趙國棟跑得很快,等一口氣跑到村口的時候,才覺得後背又熱又軟,李玉鳳胸口那兩團在顛簸中鼓動着,貼着他的後背,讓他感到血脈膨脹。
女人的身子很輕盈,被掌心按住的腿窩都是軟軟的,帶着潮濕空氣的呼吸在耳邊輕吐着,他實在有些心猿意馬。
汗水混着雨水從臉頰上滑落,透過朦朧的雨霧,他看見不遠處的曬穀場上已經聚集着不少前去歸還農具的社員和知青。
“這裏離你家不遠了,你自己回去吧。”
還沒走到曬穀場,趙國棟就把李玉鳳給丟了下來。他從她手裏拿過了潮濕的褂子,狠狠的擦了一把臉,看都沒看她一眼,轉身就走。
她要還是自己的對象,就算把她背回家也不打緊,可現在就不能這樣了。
搶收的大部隊也陸續回隊裏了,李玉鳳目送趙國棟飛快離去的背影,有一種他在落荒而逃的錯覺。
她跛着個腳慢慢的往倉庫去,把鐮刀歸還生產隊之後,就可以回家了。
外面還下着雨,知青們排着隊歸還農具,劉振華看見李玉鳳渾身濕透的回來,打着傘過來接她。
“你怎麼才回來?”李玉鳳一向是很怕髒的,雖然是村裡姑娘,卻有些潔癖,現在弄的滿臉雨水,身上衣服都沾了泥濘,實在讓人覺得狼狽,可劉振華卻覺得這樣的她和平常很不一樣,越發有着農村人的質樸,笑着掏出一塊帕子遞給她。
李玉鳳跛着腳往年走了一步,躲過劉振華的帕子,伸手抹了抹自己臉上的雨水,嫌棄道:“你少這樣,讓人看見了影響不好。”
劉振華一愣,隨即卻笑了起來,心想這大概是女孩子獨有的矜持,他打着傘跟在李玉鳳的身後,忽然間聽見身後一群人急匆匆的跑回來道:“快把藥箱拿出來,柳同志在勞動中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