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會(4)

約會(4)

電視新聞告訴人們,我們國家進行載人航天器試驗成功,不久的將來將會進行載人飛行,並且第一代航天飛行員正在培訓之中。這天聽眾之一的圓波看着一縷火炬舉着航天飛船上天,先是怔在那裏,然後沉默不語。第二天,圓波便請假飛往北京,到國家航空航天管理部門要求參加訓練,面對接待者的不理解,她為了理想不以為意,繼續做着自己的努力。終於感動了上帝,居然有了體檢的機會。基礎體檢結果一切正常。那天晚上圓波興奮得睡不着,可第二天就進行旋轉艙測試。圓波在旋轉艙里像進入了地獄,一會兒就被人放出來趴在地上嘔吐。那時候圓波淚流滿面,看着地上自己的嘔吐之物不僅僅是不好意思,而且看到那個一心飛往天空的希望徹底化為了泡影,化成這地上的一團污穢。回家后圓波將歷年收集的所有航天飛行的書和資料捆紮起來搬家一樣地帶到郊外,用一根火柴就點燃起來了。就是這麼簡單,往往所有的成果都是來之不易,而摧毀起來卻是易如反掌。美國人引以自豪的世貿大樓,不就只是基地組織用美國自己的飛機撞擊一傢伙嗎?何況圓波的多年心血的收集。當那一堆紙完成了由閃動的火焰而成顫抖的煙灰的過程之後,一陣風再吹過來,就什麼都沒有剩下了。像從來沒有在時間上停留過一步,像替別人做了一場夢,圓波扭身而走,她覺得過去的自己和那些紙質物品一起告別了人世。她沒有科里斯塔.麥考利芙那麼幸運,她只是一個人看着自己化為烏有,僅僅是充分理解了心如死灰的詞義。這時候圓波沒有哭泣,女人無法掌握自己的哭泣。與此同時圓波感到另一種理想從很遠的地方在向她招手,並且越來越近,她像只迷途的羔羊一樣看到了牧羊人手執的火把,對於文學的熱望瞬間升起,像積累了無數年的**被人給撩撥開了。對於重新做人一樣的圓波來說,文學是一件聖物,當她重新面對文學時像將少女之夢結結實實地擺放在聖壇之上,她要一心一意地為它付出一生,簡直不容自己心有旁鶩。於是她辭職了。本來她已經有了一些積蓄,而且一直嬌縱她的父親擁有一家盈利的公司,這就讓她有了實現新的或者重新回歸的理想有了堅實的物質基礎,這一點她要比許多熱衷文學的女性們幸運。一個人如果能夠一直為了自己的夢想而活着該是多麼有質量的事情呀。我們往往為了生活放棄自己的興趣,我們是一群無可奈何的可憐蟲。她開始了與作家及准作家的交遊,很快發現自己像一個高雅的撫琴者進入了聲色犬馬的場所,她本想保持着一種特立獨行在此開一個房間,然而卻不能夠,總有人半夜三更敲她的窗戶。沉入其間之後的墮落是必然的,對此無可敘述。作家們的愛情更容易被放在床上,經過男女共同的勞動,流成液體。或許就是因為作家們真的感情或愛情已經紙質化了,寫在紙上的是真的、長久的和複雜的,表現在現實的是假的、短暫的和簡捷的,大家更喜歡用身體說話。圓波與幾個她認為有才氣的男作家進入感情交流之後,付出自己的身體,一段時間之後看到他們像沒有發生過什麼事情一樣帶着別一個女人出現在她的面前。而為了尊嚴她卻只能保持着在眾人之前的冷靜。以圓波的性格往往會走向反動與極致,這並非全然是為了報復,她逐漸融入其中,遊戲的色彩就越來越濃了。直至有一天在一個男作家的床上醒來后,圓波看着那張全然陌生的面孔,發現自己的軀體和心靈已經破碎不堪。圓波真的累了,她覺得自己像被一個打工的廣告招來后卻送到了歌舞廳坐枱,而且漸漸地免費唱歌喝酒,上了癮。她收拾好心情,像在激揚的湍流里遊盪的帆船,急於尋覓一處安謐的港灣。一個偶然的機會,她遇到了小學時的同班同學,剛剛從醫學院碩士畢業分配到某大醫院呼吸內科的趙一民。趙一民的形象像極了徐志摩,卻不寫詩,不多言,只是用着深沉而略顯憂鬱的眼睛看着世界。趙一民除了身材比過去顯出高大,整個就是重現圓波童年時光的鏡子,圓波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興奮,又像找到了故居一樣激動,談了半個月戀愛,就忙着結婚,猴急急的樣子。這讓男女准作家們傳成笑談。圓波才無所謂呢,她認準的事情就這麼做了,現在的好男人很少,看準了就要快點下手。居家過日子的圓波有一陣子顯得很婦人,盡心儘力地為自己的男人做着賢妻,甚至放棄了文學,文友們相邀她一概推脫。這個男人,只要這麼一看,就讓她升騰起母性的柔情,從**的尖頂上開始,盤旋着,直抵心窩。圓波是個敏感的人,對於感覺刻意地追求和深化,有時候就被自己所感動。“你不快樂嗎?”男人問她。“我快樂,卻總覺得少了點什麼。”“少了點什麼?”男人追問。“哎!——我少了一個情人。”圓波幽幽地說。“獃子,你是我的男人,文學是我的情人呀。”聽着女人講過情人的內涵,男人醍醐灌頂,揉身而上,將女人抱到床上,剝了衣服,興奮地動作起來。圓波喜歡這種突然侵入的感覺,她呼應着,很快沉入了間隙性的昏迷之中。從此圓波關在房間裏,在一個新的境界上繼續做作家的夢,她純潔了自身重新面對神聖的文學。她知道自己離真正的作家已經觸手可及,卻又遙不可期。這樣一種痛楚的煎熬使她有種幸福的悸動,像在**之時那種用力而無力的樣子。而這一切都已經遠去了,隨着丈夫昨天的出走,圓波感到命運的光環已經黯淡,一切又在新的動蕩不安之中,她隱約感到一股久被壓抑的邪惡芍藥一樣地開放了。馬路上的車輛和人群顯得稀疏,像原來有着濃密黑髮的人一覺醒來丟失了幾乎全部的頭髮,對鏡自覽不知所措。黃浦在車上又接到張平的電話,說侯三石也要到他家裏來,也要談點事情。黃浦的心裏更多了些失落。前幾天一個女人給黃浦打電話,說自己大了肚子。黃浦是個沒有當過爹的人,高興地叫着讓女人給他生下來,可是話剛出口,才想到那是別人的老婆。電話那頭女人沒有說話,靜靜地在那裏等候着,此時無聲勝有聲,這讓黃浦回到了現實重新思考。女人問他:“該怎麼辦呀?”他的頭就有些眩暈,對着話筒說:“讓我想想,讓我想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想了幾天,沒有結果。這個女人是為了上次拍賣的一輛紅色跑車而來,一個貴婦人,抱着條小公狗,兩個動物過於親密,顯得曖昧,見到黃浦眼睛就放電,以黃浦的閱歷,當天晚上就爬上了這個女人的床,瘋狂之後互相了解情況。女人在郊外的別墅里還養着一條大狼狗,黃浦緊張地跟着女人往樓上走,這條狗喘着粗氣尾隨着他,眼睛冒着綠光,一副不服氣的樣子,像個腰裏別著警棍的保安。——黃浦要見張平就是為了這樣一件事。他心思重重,卻又瀟洒自如。停了車,黃浦所有的心思又像湖面上被驚散的一群蝌蚪,重又聚攏在一棵樹的陰影下,將本來空着的腦袋重新裝滿了。他皺了下眉頭,嘆口氣。不知不覺地,他越過了張平所在的樓道口,蹬蹬地上了樓,敲開了門,一個長發秀麗的女人出現在面前。黃浦以為是張平的女朋友呢,對着女人輕輕地點過頭,徑直往屋裏走去。她當時的眼神好像射來了兩隻箭,黃浦差一點捂着心臟蹲下來。他強作鎮靜,大大咧咧地走進去。黃浦坐下來後用眼睛尋找,這個女人正用貓一樣的眼睛看他,嘴微微地張開,想說什麼又未說什麼。——他問:張明呢?——誰是張明?女人反問。彷彿做着一個互相逗嘴的遊戲。他笑了。——這不是張明的家嗎?——這難道是張明的家嗎?——真的不是張明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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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鳥》:非典時期的名利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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