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3 她是想去沖關吧

1543 她是想去沖關吧

天塹峰巒的另外一頭,此時風雪正靜,遠空的夕陽逶迤過來,照在銀白色的雪山峰頂上,染出一片綿長奪目的金芒,巍峨壯觀。

山腳下牧民歸來,野馬奔騰,村莊中炊煙正起,篝火在燒。

被當地牧民們稱為金月神山的這座雄壯古山,山頂常年積雪,雲海圍繞在側。晴朗時雲層透薄如紗,輕柔拂過巉岩。風雪濃重時,雲霧聚集,厚重如蓋,整座古山變得神秘威嚴,帶着古老莊重的壓迫之感,俯瞰咆哮人間。

最靠近古山山腳處,有一道十里長的木欄,當地任何人都不得輕易靠近。

木欄外,每隔一里都有一排軍事建築,數隊士兵嚴守在此,近射程者殺無赦,就算尋找走丟的牛馬都不允許。

近日有消息傳來,稱有漢人兵馬將會到此,並增派各個據點兵馬三人。

這“三人”增援,令所有人捧腹大笑。

於是此消息又從金月神山往外傳去,鄰近城池皆以此為笑柄,嘲弄漢軍無能,只配得三人支援。

聽聞要來得可能是夏家軍后,人群笑得更加誇張,茶棚酒肆中,處處道樂。

除了這些羞辱,近來又多了一個話題,便是那張大街小巷張貼得通緝令。

和彥頗開出得懸賞價,高達百兩黃金。

這可是黃金。

而有關這名女刺客的諸多信息也被傳開,聽聞是漢人後,北元男人們無法容忍,紛紛拍案而起,稱這麼多年過去了,還等什麼,再開戰啊!

離金月神山最近得清泉鎮,雖不是北元的六大建設城池之一,但因位置好,可以連通蘭澤城和凌黛城,加之常言王以一己之力滅了整個至屠,奪來大量人口、財寶、糧食,所以鄰近的清泉鎮想不被餵飽都難,這幾年越來越興盛,勢頭即將要追上六大城。

街頭巷尾的嘈雜在入夜後消失,城中街道上幾乎無人,因為清泉鎮的夜間奇冷無比。

一隊巡邏士兵從街道上走過,腳步聲鏗鏘有力,帶起一股寒冷迴音。

待他們消失在大路盡頭后,四個高大如黑熊一般的男人從巷道里緩慢步出。

四個男人都穿着北元特色的冬日大衣,頂着髒兮兮的一頭亂髮和風雪帽,半張臉的絡腮鬍,讓人看不清他們的臉。

為首的男人聲音非常粗啞,用一口流利的漢語低聲道:“切,芝麻點大的小城,走路都不用一個時辰就能繞完,巡邏隊卻組織得這麼嚴密。丁學,當年永安的夜巡隊有這陣仗嗎?”

夏昭學淡淡道:“有的。”

站在夏昭學左手邊的男人叫錢大盒,咕噥道:“孫將軍,我也是永安的,怎麼不問我呢。”

孫將軍道:“不都一樣的嗎?唉,不知現在的永安是什麼模樣,該不會連這座清泉鎮都比不上吧。”

夏昭學和錢大盒都沉默了。

單看建築,永安高樓廣廈,鱗次櫛比,十里錦繡,一派崢嶸鼎盛。

隨便拎一座酒樓放在這裏,都是鶴立雞群之態。

但是,那是未出事時的永安。

李據棄京出逃后,引發全城百姓驚變,人心惶惶,永安徹底失序,所有道德禮制全部崩壞,到處都是殺人放火和搶掠財物者,數不清的高樓被大火吞沒,林立的商鋪也一座接一座被摧毀,所以,現在的永安是什麼模樣,早已離開的他們無從得知。

“走吧!”孫將軍轉過身來,“不想這些了,想這些傷懷,沒勁透頂。我們還是回去繼續琢磨,看看有什麼辦法能將那批貨運出城。”

街上雖無人,但他們所住得酒樓內部卻很熱鬧。

這些北元男人非常喜歡大口喝酒,大碗吃肉,說話聲音很響,還愛拍桌子。

高興拍桌子,生氣拍桌子,沒事也要拍幾下桌子。

大堂亂糟糟的,本地居民不多,都是遊走倒手的商賈,有些人剛走完百里荒漠或草原,對近來發生的事一概不知,於是那些時新話題又被提起,參與討論的人無不哈哈大笑。

夏昭學跟在振武營主將孫從里身後進來,人群圍簇最多的那頭說得最起勁。

“那夏家軍也就漢人當個寶!把他們當寶還不是因為他們厲害,而是因為他們慘,人都要死光咯!”

“就是!咱們北元人的手下敗將,現在他們要再來一次更好,給這些殘兵敗將全部滅了,一個不留!”

“哈哈哈,他們過得來嗎?神山天路,只有咱們英勇的草原猛士能過去,他們大言不慚,還想從那過來,真要過來,咱們三個士兵就能打他們一群!”

“什麼夏家軍,常言王擺明了瞧不起他們,呸!三個士兵就夠他們吃一壺了。”

夏昭學朝這些人看去,為了更好地隱藏身份,便於來回在北元各地走動,他和孫從里他們臉上的這些絡腮鬍都不是假的,足足蓄了七個月,沒有剃過。

他的神情隱藏在他滿臉絡腮鬍和低垂的北漠風雪帽下,獨一雙黑眸異常明亮,蘊滿殺意。

錢大盒很輕地道:“嘴巴越碎,屁眼越爛。”

“哈,哈哈哈哈!”孫從里忽然大笑,抬腳朝他們走去,用一口極其入味的北元口音問他們“三個士兵”是什麼意思。

夏昭學和其他二人跟上前去。

他們這幾日忙着購置補給,換錢調貨,下午才從北方三百裡外的幾座村子到此,的確不知具體。

見又有人不知,這群酒客們立即你一句問一句,為新來者普及。

“哈哈哈!”孫從里笑着抬手拍了拍一個酒客的肩膀,“對,你們說得對!哈哈哈!的確就是一群不中用的!”

回去樓上客房,孫從里壓根沒將此事當回事。

他拿出用奇形怪狀的符號所寫得貨單,準備同幾個手下商議將貨混裝,分批運走。

見夏昭學沒有反應,孫從里皺眉:“丁學?”

夏昭學抬眸,回神道:“將軍。”

“在想樓下的事?”

“嗯。”

“哈哈,有什麼可想的,這些年真真假假,到處都是胡說八道的東西,你真以為夏家軍會來嗎?真從至屠那座古山過來?”

夏昭學道:“也許,是真的呢。”

出發前,他收到了小妹的信,信上提到,她將帶兵從衡香出發。

當初得知夏家軍還有千餘人時,夏昭學的唯一心愿,只希望這些已嘗盡凄苦的將士們尋個安靜安寧安穩的所在,且度餘生。

小妹問他,要不要回來接手,他拒絕了。

他一無所有,沒有任何東西可以給這些仍掛着夏字旗的將士們。

甚至,連頓飽飯都提供不了。

他知道小妹如今財力雄厚,有小妹在側,他無需擔憂財政等軍內事務,也因如此,他認為小妹更勝任夏家軍主帥之位,那些士兵跟着小妹才不會吃苦。

“別想啦!”孫從里沖夏昭學樂道,“不可能的,我早幾年就打聽過了,那條路無人知曉,就算是這些北元狗,他們自己都不清楚,每次都得尚台宇那狗賊親自帶路!我估摸,知道那條路怎麼走的人,就只有尚台宇和他幾個親信。其他人就算走上過幾回,都未必能夠摸透。”

錢大盒忽然道:“可是將軍,如今夏家軍的統帥可不是普通人,她是阿梨。”

“切,乳臭未乾的小丫頭,也就紙上談兵,聽說她身手不錯,可咱們這是打仗,光她一個人身手好,有什麼用呢?”

夏昭學道:“她絕不是紙上談兵,她的見識謀略,當世鮮少有人能與她相比。”

孫從里揚眉:“怎麼?聽你的話,你認識她?”

錢大盒道:“我也認識她啊,可又沒用,她不認識我們嘛。且說,我當年在京城還見過她兩回呢,一回她單槍匹馬闖刑場,一回她更厲害,直接去殺那狗皇帝!將軍,這都是我親眼所見,你可不要說她什麼乳臭未乾,指不定,她明日還真就從那山裡鑽出來,嚇這些畜生們一跳!”

“扯淡!”孫從里沒了好脾氣,“那路她來過?她肯定沒來過。沒來過,那就得探路吧?尚台宇在那山內山外佈防嚴密,但凡有半點動靜或任何腦袋探出來,那邊的布守就會立即有行動!你真當尚台宇就只給各個據點增兵三人嗎?那是為了故意羞辱夏家軍而為之,暗中,指不定埋伏着多少兵馬呢。”

錢大盒被說得噎住了:“那,將軍,這也不可能無中生有,空穴來風嘛。”

孫從里粗糙發黑的指尖在貨物單旁敲打着,若有所思道:“也許,夏家軍真的來了。阿梨虛張聲勢,實則聲東擊西,將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去金月神山,然後她再做些什麼?”

夏昭學聽得皺眉:“……能做些什麼?”

孫從里搖頭:“猜不透。”

“那就什麼也做不了,”錢大盒道,“那山可翻不了,都高上雲層了,徒手都難,更不提他們還有馬。繞過古山沖關也不可能,我們幾萬兵馬都沒想過沖關,夏家軍的兵力不多,她也不會去沖關的。”

“等等,該不會,她真的是想去沖關吧?”孫從里道,“說不定,還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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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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