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 坐懷不亂

第057章 坐懷不亂

“夫人讓奴陪着敘了一會家常,便遣人將奴送回此處。”雲煙從他的不動聲色中還是察覺出一絲異樣,倍感苦澀失落的伸手再次攙住他胳膊,仰面沖他勉強笑了一笑。

秦慎不好再拂她意,順着她的攙扶舉步來到榻前坐定,側首怔怔的瞧着她。

逼視下,雲煙局促的垂首盯着自己的腳尖惴惴不安,她雖未經人事,也沒見慣風月,但男人的目光到底包含着何種意義以及目的,她還是能很清楚的分辨出來。

至少在此刻,眼前這人的目光再不復先前的欣賞與佔有,而是顯得心事重重。

“今後你有甚麼打算?”忐忑中她聽到眼前之人幾近漠然的問話,心中剎時湧出一陣凄涼,暗悔自己方才是否不該出聲打破那種曖昧的氣氛,甚至應該趁機主動投懷送抱?

可她終究不過是個只在青樓後院呆了數日的正經女子啊!她又怎能做到如那些見慣場面的女子般放縱大膽,毫無羞澀?

唉!或許這就是天意,亦或命運吧?雲煙內心苦澀的一笑,低聲回道:“奴但憑將軍吩咐。”

“真的任憑我吩咐?”秦慎眼神變得耐人尋味的看了她片刻,語氣捉摸不定。

“嗯。”雲煙低應一聲,有點猜不透他這話究竟什麼意思,接着細聲道:“奴身墮青樓,孤苦無依,舉目無親,承蒙將軍垂憐替奴贖身,奴想着,將軍如此做,定然已是為奴安排好了去處。”

好么,我什麼都還沒說,你倒先將我一軍!秦慎人畜無害的笑了笑,卻讓雲煙沒由來的心頭一陣發怵。

“諾!我確實為你安排好了去處。”

聽到這話,雲煙再難無動於衷的勇敢抬起螓首向他看去,正好對上了他瞧着自己的雙眼。

這是她與對方的第一次對視。

在青樓廂房,她曾有過那麼一眼掠影一瞥,在青樓大廳,她也曾默默注視過一切,而在兩人獨處的此刻,她終於可以不用隱藏的將他認真細看,再無羞怯。

他臉如刀削,五官分明,有稜有角,他的眼睛是如此深邃而又明亮清澈,絲毫不像眾人形容的那般是個殺人如麻的將軍,反似個童心未泯的孩子。

他的眼睛又彷彿蘊藏那麼一絲迷茫困惑,讓人忍不住的想要將其探索,輕輕撫平。

這就是我將要託付終身的男子嗎?

雲煙如湖水般平靜的內心忽然落下一枚石子,泛起陣陣漣漪,她見過他的英武不凡,她也見過他的俊雅風流,她更體會過他的溫柔體貼,她無比堅信,委身這樣的男子,今後只有坦途,再無噩夢。

但是他在迷茫!他在迷惘什麼呢?迷惘如何安排我嗎?

雲煙剛起的怦動心情隨着這一想法復又忐忑起來。

面對雲煙投來的期盼中夾雜些許不安的眼神,秦慎並不急着說出答案,而是朝榻上案幾的另一端微微頷首示意道:“你先坐下再說。”

雲煙猶豫了一下,卻仿若沒有明白他的意思般向他靠近,默默的反向跪坐在他身旁,用手環住他的腰際將柔軟的身子慢慢躺倒,頭輕輕的枕在他大腿之上,漸漸閉上秀眸,一副任君採擷的模樣。

溫玉滿懷,酒後失性,靜然看着她做完這一切的秦慎有那麼一瞬間真的不想再去計較什麼,思量什麼,但是他不能那樣去做,因為這其中包含着一種責任。

這時代的女子,畢竟與後世大不相同。

她們除了極個別如巴寡婦清那樣的女子,更多的人都需要依附在男人身旁才能生存下去,他相信至少眼前的雲煙就是如此,她對自己或許有那麼一絲仰慕之情,但是真到了為感情奮不顧身的地步嗎?

她如此委曲求全,各種心思手段,所圖的不過也就是為了一個安穩的生活吧?

多麼卑微的願望,卻需要付出全部的代價!剎那間,秦慎再無責怪對方之意,心裏有的,只有對這個時代的莫大悲哀。

但是自己又能怎樣?他也不是救世主,他不過是芸芸眾生中微不足道的一介凡人罷了。

雲煙閉目枕着秦慎溫暖厚實的大腿,感受着他身體的異樣心如小鹿亂撞,又覺無比安寧,或許這就是她所想要的生活,然而半晌過去,卻沒有等來青樓中那些女子經常議論的任何動作。

她的心漸漸不安起來,她微微睜開雙眼,正對上秦慎低頭注視的目光,還來不及感到羞澀,又聽到了讓她片刻后淚痕不斷劃過耳際的無情話語。

“既然你無家可歸,不如留在吳府如何?”

“為何?”雲煙用盡全力擠出如夢囈般的兩字,輕輕的撇過頭去,忽然間,她不想再讓對方看到自己淚流滿面的模樣。

秦慎自己也不知是何滋味的嘆了口氣,沒有解釋的道:“吳兄為人極好,斷不會欺負於你,我會托他日後為你尋門親事,保你一生無憂,你覺得怎樣?”

雲煙一動不動的默然良久,終回過頭看向他,目帶幾分哀求的哽咽道:“奴就如此難入將軍之眼嗎?”

秦慎緩緩搖了搖頭,再無奈的嘆息一聲,道:“你很美,也很迷人,但我絕非你之良配。”

“為何,為何……”雲煙喃喃痴語,有若肝腸寸斷一般。

秦慎強忍心中惻然,硬起心腸道:“只因我不想有任何感情牽絆。”

“奴不需要任何感情,奴……”雲煙低語的聲音苦澀,倔強,酸楚,或許就連她自己都很難清楚此刻究竟在說些什麼。

“但你需要一個安穩的生活!”秦慎略顯粗魯的將她打斷,又語調放緩的柔聲反問道:“難道這不正是你所想要的嗎?”

說著嘆了口氣,不忍的避開目光,似傾述又似解釋的道:“不瞞你說,今日曾與你述及的我有不得已之苦衷並非誆騙於你,我身處軍營,生死難料,這樣又如何給你一個長久安定的生活?我惹上神秘組織,如今對方滿天下追殺於我,或許就在明日,我便身首異處,這般結果,你又能接受?”

“縱然你能,我又怎忍將你置身其中?”看着雲煙的張口欲言,秦慎搶先截斷,旋又苦澀一笑,續道:“再或老天垂憐於我,讓我得以遠走高飛,待到那時,你讓我如何抉擇?你莫忘了,我也不過一介凡人,我也有私心,與其拖家帶口命喪黃泉,不若一人洒然脫身,這其中的苦衷,你能明白嗎?”

雲煙靜默片刻,啟齒堅定道:“若是將軍真遭不幸戰死沙場,奴會終生為你守節,若是真有逃亡之日,將軍只管獨自離去,奴絕無半分怨言,這樣,將軍肯接受奴嗎?”

看着她說完后再次滑落臉頰的清淚,秦慎心生感動,卻又暗自長嘆。

或許她對自己真的用情已深,這個時代的女子心思,又怎能拿後世相比較呢?只是這樣真的好嗎?

秦慎默思一陣,不敢與其對視的道:“我怕我良心難安,終生活在愧疚之中,我惜命,我更享受快樂簡單的生活,我這樣說,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此乃奴之本意,又與將軍何干?將軍何須有愧疚呢?”雲煙抽噎着不依不撓。

“話雖如此,但要真正做到又是何其之難。”秦慎幽幽一嘆,決然道:“與其如此,還不如趁早了斷。”

知他心意已決,雲煙不再言語,只是默默的垂淚不斷。

秦慎候了片刻,酒意上涌中困意來襲,將她扶起道:“時辰已然不早,我等也不便太過麻煩他人,今晚你就在此歇息一夜,明日我再請吳兄替你安排房間,你……你睡裏間,還是此處?”

對他的詢問,雲煙仿若未聞般軟軟的伏卧在矮榻一側,不言不語,不哭不鬧。

秦慎五味雜陳心不是滋味的搖了搖頭,去到裏屋抱出被褥替她輕輕蓋上,再靜靜觀察一陣,見她始終一動不動全無反應,只得黯然長嘆,回到裏屋就身一躺,運起御風訣抵禦風寒,不一會沉沉睡去。

天色微明。

秦慎終於準時從睡夢中醒來,聽到院外的輕微動靜,起身輕啟窗戶。

如他所料,與他瞬間對上的是淡淡晨光中的兩張如花的笑靨和整齊一致的“公子起啦”,除此之外,還有小白那輕微而激動的哼音。

或許是因為小白從未開眼時就在他身旁的緣故,是以對他顯得格外親熱。

秦慎招了招手示意,夏竹秋菊立刻起身上前將正在逗弄的小白送入他懷中,期間還飛快的瞥了一眼室內,然後兩人眼中閃過一絲驚訝與疑問。

忙於安撫小白的秦慎完全沒有注意到她倆的動作,直至懷中的小白終於漸漸從興奮中平靜下來,這才朝兩人頷首指了指外間。

夏竹秋菊有點不明白他今日起身後為何不願說話,見到他的示意,兩人對望一眼,皆搖了搖頭表示不明其意。

秦慎卻以為兩女告知他雲煙還未起床,側首思索片刻,將小白遞給兩人,然後從並不算太大的窗戶翻身爬出。

兩女目瞪口呆的看着他這詭異的動作,半晌才回過神來對視一眼,都覺有點害怕,又有點想笑,卻完全不敢表現出來。

領着兩個心覺莫名其妙的女子出到院外,秦慎這才低聲道:“去打水來給我盥洗。”

“噗嗤”,性格活潑些的夏竹如釋重負后終忍不住笑了出來,捂着嘴咯咯咯的道:“公子為何不在屋內盥洗哩?還讓婢子與秋菊平白擔心一陣,以為公子犯了癔症。”

秦慎尷尬的輕咳一聲,“噓”的一指道:“小點聲,那雲娘子在外屋歇息,我不過怕吵醒她罷了。”

“啊?”夏竹和秋菊詫異的啊了一聲,難以置信的齊聲道:“公子昨晚與她分房而睡?”

秦慎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瞅向兩人,兩人連忙止住各種表情,不過還是忍不住眼中儘是怪異之色的又偷偷瞧他兩眼,夏竹這才道:“不過主公吩咐,請公子與雲娘子稍後去後院用膳”。

“這樣?”秦慎想了一下,道:“那你去伺候雲娘子起身。”

夏竹點頭應諾,朝里走去,然而不到片刻便疾奔而出,口中喊道:“不好啦!雲娘子不在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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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關漢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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