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總覺得話已經哽在喉間，再稍微多一點刺激就會爆出來了，沈家健的視線再度不由自主地跟隨着她打轉，光是這樣看着她，幸福的感覺就不斷地冒出來。

看來他真的掉進那名為戀愛的漩渦了，被一圈一圈地轉着，卻暈陶陶地樂不可支……如果能把她也拉進來的話，該有多好？

知道她要替朋友代班一周，隔天晚上下班后沈家健在門口就攔住了韓芳語。

「我送你過去。」悶熱的暑氣入夜後下降不少，甚至還有些微風清涼地吹拂而過。今晚沒有下雨，他有預感自己的提議應該會被拒絕。

「不用了。你不會又要陪着我到天亮吧？」韓芳語不想耽誤他的休息時間。其實他陪在那裏也不能幫上什麼忙，只是多一人份的睡眠不足而已，今天他臉上的黑眼圈比她的還要嚴重呢！

「哇塞，兩位已經開始約會了嗎？還是到天亮的那種？！」後面一個煩人的傢伙逸出了驚呼聲，沈家健立刻回過頭狠狠瞪了一眼。

「臭湯包，滾！」

「好，我滾，我立刻就滾……」湯振寶嘿嘿嘿地跑遠了去，才回過頭朝他們喊道：「不打擾兩位約會了！」

「這傢伙真是的……」他還以為員工都已經走光了，沒想到還有一尾漏網之魚。沈家健有些抱歉地望着韓芳語，看樣子他們之間的八卦又有更新版了。

「你還是回去好好睡一覺吧！」韓芳語並不在乎這些，反正嘴巴長在別人身上，愛怎麼講都隨他們去，而且他們其實不太敢在她面前放肆，可能沈老闆看起來比較好欺負，員工們幾乎都是在鬧他比較多。

「我要陪你。」又被拒絕了，沈家健有點不高興，少爺脾氣一來講話又硬氣了起來：「你趕我走也沒用！」

見她板著臉走了開去，沈家健立刻就投降了。「至少讓我送你去。先上車好不好？」

「我才不坐睡眠不足的人開的車。」韓芳語心想自己似乎比沈家健好不了多少，講話也是這樣難聽的先冒出來。

「你等公車應該會遲到的喔。」而且又沒有直達，到站下車后還要再走一段路。這是今天下午他在昏昏欲睡的狀態下從Google地圖查出來的，為的就是說服她晚上讓他接送。

韓芳語停下來看了他一眼，說道：「我搭小黃去。」

「深夜一個女孩子搭計程車不安全。還有，你幫人家代班的工資搞不好還不夠付這趟計程車的車資呢！」

被他這樣一分析，韓芳語有點惱了。她當然知道坐他的車過去最方便，不是她要矯揉造作，讓他送一下其實也無所謂，可是過去之後他鐵定是趕不走的。她真的覺得他用不着這樣，沒有習慣熬夜的人，睡眠不足會影響白天的工作的。況且他還要開車，不安全的駕駛在路上就跟殺人兇器沒兩樣耶！

「我現在精神很好，真的，我一定會把你安全護送過去的。」沈家健看了看手錶，催促着她：「快點上車好不好？你不想遲到吧？」

說著還伸手過來扯住了她包包的背帶。

韓芳語見他糾纏不休，最後只好順着他拉扯的力道上了他的車。

是她立場不夠堅定，還是他的盧功堪比張姊？疲憊的她往豪華座椅上一窩，嘆了口氣暫時就不去想了。

有人心疼她總比一個人孤孤單單來得好。可能是寂寞太久了，一開始其實她有點抗拒這種有人想要接近她的感覺，幸好沈家健是打不退的蟑螂性格，就算被她凶了幾句也不會氣餒。他之前總是抱怨她很兇，既然如此還是想追她的話，是已經習慣她這樣的性格了嗎？

「欸，你這樣算是在追求我嗎？」

「啊？」沈家健嚇了一大跳，方向盤頓時偏了一下，幸好他很快就定下神來把車子給穩住。這還是他們之間第一次談到這樣的話題，沒想到竟然是她主動提出來的。

「嗯。」臉紅地應了一聲，沈家健一直記得她之前說過的話，她說她並沒有感覺到他的追求，所以她現在已經感覺到了嗎？

把自己的行為形容成地震似的有感無感，沈家健來不及調侃自己，只想知道她聽了之後有什麼反應。

韓芳語轉頭看了他一眼。她在衝動之下問了出口，可是聽到答案后就反悔了，因為這代表她也要給人家一個答覆耶！

她現在的確沒有剛開始時那麼討厭他了，不過離喜歡上他還有段距離，那現在該怎麼回應他才好？

「你繼續追吧？」

這樣會不會太過囂張了一點？還是「再加把勁？」她雖然有一咪咪的感動，不過還不到想要跟他交往的地步……韓芳語隔了好一會兒才發現自己想出來的答覆中並沒有拒絕這個選項，這是不是代表她已經決定接受他的追求了？

職場戀愛有很多麻煩的地方，她討厭在人前變得高調，跟他談戀愛的話，就不可能維持低調了啊！可是難得有人不介意她的性格，條件又這麼好……她忍不住又轉頭看了他一眼，開始納悶他為什麼會喜歡上她。

「怎麼了？」沈家健原本就一直在等她的回應，可是她都沒有講話，最後只賞給他這個意味不明的眼神，他等回應等得胃都疼了起來。

「你為什麼喜歡我？」

「啊？」

「你為什麼喜歡我？」韓芳語兇巴巴地又問了一次。這傢伙有夠蠢的，老是讓她同一句話都要說兩遍以上，哼！

「我也不知道……」沈家健到現在都還找不到特定的答案。一定要有理由才可以嗎？可是他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了，只要她一出現、和他待在同一個空間裏面，他就會不由自主地看向她。

「你不知道？！」韓芳語被他的答案給雷到了。「不知道的話你追我做什麼？」

可惡，有人像他這樣的嗎？連自己的心意都還搞不清楚，就已經開始行動了，那萬一追到手之後他才發現自己並不是喜歡她呢？

沈家健也急了，他只是還沒找到原因而已，喜歡她這件事是已經確定了的。他急着想要說明，最後卻說出這樣的話來：「我……我邊追邊找不行嗎？我一定會找到的！」

「萬一你突然發現並不是真的喜歡我怎麼辦？」

「我喜歡、我真的喜歡，請你相信我好不好？我是真的很喜歡你啦！」

韓芳語掘他一連串的「喜歡」連續攻擊，整個人都傻住了，然後臉龐慢慢地紅了起來。這傢伙不說則已，一說就像停不下來似的。既然那麼確定喜歡她，為什麼會找不到理由呢？

到了代班的那間便利商店之後，韓芳語像火燒屁股似的下了車，不用回頭也知道他把車子熄火了。這傢伙果然是趕也趕不走的，看來這應該能夠算是他的優點之一吧。

她知道自己脾氣倔，有時一生起氣來不是罵個不停，就是一句話也不說，也就是傳說中那種會製造冷暴力的戀人，如果沈家健是個逆來順受、怎麼虐都不會生氣離開的對象，那應該真的很適合她吧？

和中班的同事交接班結束后，店裏小忙了一陣子，這段時間韓芳語在替客人結帳，都沒有時間埋會沈家健，而他就乖乖地坐在靠玻璃窗邊的位置上，用手撐着頭強忍着不肯睡去，直到店裏的客人都離開之後，他才眨着疲憊的雙眼朝櫃枱那邊走去，想要跟韓芳語繼續剛剛在車上還未結束的話題。

「你呀，感覺我打個響指你就會立刻睡著了，去那邊坐好乖乖趴着睡一下啦！」

韓芳語覺得罪惡感愈來愈深重，如果不是為了陪她，他現在應該早在床上呼呼大睡了吧！

「我說了要陪你，就會一直陪着你，怎麼可以自己偷偷溜去旁邊睡覺？」沈家健強撐着精神，朝她笑了笑。他要是睡著了的話，她一個人不就很無聊？

「好啊，那你陪我聊天。」韓芳語靠在櫃枱內的木頭柜子上，也笑笑地望着他。一開始不習慣是很正常的，兩個陌生的人要慢慢變得熟悉，是得花些時間的。

「其實我之前一直沒有發現自己喜歡你，是別人提醒我，我才發現的……」

他一開口韓芳語就有想翻白眼瞪他的感覺。原來他是要繼續剛剛車上的那個話題，她原本只是想閑聊一下的。

「我知道你一定會問我為什麼喜歡你，所以我也很煩惱，想了很久很久……」韓芳語捺着性子聽他講心路歷程。反正長夜漫漫，有人陪着聊天要比一個人無聊來得好。

「我喜歡看着你。或許是以前當小學徒的時候養成的習慣，只要眼睛跟隨着你，就會有一種心安的感覺。」

這個人會把他該學習的事情一件件巨細靡遺地全都教給他，如果他學不會，她會不厭其煩地一次次糾正他，直到他學會為止。

「我喜歡你的馬尾在我眼前晃來晃去，晃得我心痒痒的……有的時候真的好想一把扯住它！」

「喂，你這樣是喜歡嗎？根本是想欺負人吧？！」沈家健被她這樣一罵，連忙抱歉地笑着：「不會弄痛你的啦！就是輕輕扯一下而已。」

說得好像他已經做過了似的。

「哼！」韓芳語狠狠瞪了他一眼，說道：「才不讓你扯咧！」

「其實我是想看你把頭髮放下來的樣子。聽以前的同事說，大家都不曾看過你綁馬尾之外的造型耶！」她怎麼能每天都維持同一種髮型，都不會感到厭倦嗎？

「把頭髮綁成一把工作起來才不會礙事啊！」

「那休假的時候，可以把頭髮放下來給我看嗎？」沈家健立刻做了這樣的要求。長發垂肩散落，她的形象會變得比較柔軟一些吧？

韓芳語紅着臉瞪他，這是約會的請求嗎？

還以為他是有點害羞的人，沒想到手腳挺快的嘛！這麼快就要求約會了。

見她不回答，沈家健覺得自己的要求大概又被拒絕了，不過他並不氣餒，慢慢來就行了，反正他天天都能見到她。

對於交女朋友這件事，沈家健自從少年時期追求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甄芯沒有結果之後，就變得比較被動了，雖然容易對女孩子產生好感，但是行動力稍嫌不足。撇除那些會錯意的狀況，這些年來還是有女生和他看對眼的，只可惜他總是沒有踏出那一步去接近對方，曖昧的好感一來二去慢慢地就消耗掉了，到頭來他還是孤家寡人一個。

然而這一次的情況似乎有些不太一樣，一開始在他還沒有確定自己是不是對韓芳語有好感之前，眼神已經黏答答地巴在人家身上了，後來還是旁人提醒他，他才驚覺自己已經喜歡上她了，那些突然冒出來心疼她的感受，應該就是他對她有感覺的證據吧。

不自覺地總想靠她近一些，再近一些，想要知道她在想些什麼，關心她的身體健康……跟她有關的事情慢慢地佔據腦海的全部，他要是能選擇的話，絕對不會喜歡上像她這樣冷冰冰的女孩子啊！

可是喜歡的感覺完全無法剋制，等他發現不妙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他總是不由自主地看着她的一舉一動，跟個偷窺狂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