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第十七章

老太太在家裏吃着午飯。她有一邊看報紙一邊吃飯的習慣，總是希望將時間都儘可能的得到充分的利用，這也是打發光陰的積極做法。她陶醉在一則報道當中，被真實又離奇的故事吸引住了，然而很快，樓道里的敲門聲卻打擾了她。她放下報紙，判斷這聲音是從樓上傳來的。像是在敲402號，可她知道，那位年輕的攝影記者一清早就神叨叨的出門了。這時，又傳來了一陣急促地敲門聲，和一個年輕男子的問話：“有人嗎？家裏有人嗎----”老太太終於放下碗筷，不忍心讓那位年輕人站在那空喊，便探出頭朝樓上大聲問，“你找誰呀？”“是找402的----可能他們家沒人----”聲音傳了下來。她順着聲音慢吞吞地上了樓，看見一位穿制服的小夥子。“是找沈瀟?”“不----是玫子。”“都一樣，那是他的妻子----有什麼事跟我說吧----”“太好了，我正發愁呢---我是電視購物服務中心的，這是他們家預定的芭蕾舞票。要不您代他們在這簽個字——”“行行行——”老太太滿口答應，接過他手裏的筆在上面寫着，心裏卻想，看不出這小兩口還真挺浪漫，關係也挺好，別看總是打打鬧鬧----她嘆了口氣，由衷的感覺自己真的是老了，老糊塗了，沒有了當初的敏銳和準確，而錯誤的估計了沈瀟----小夥子負責的沖她說：“您幫助看看，裏面是兩張……”但當沈瀟看到這兩張芭蕾舞票的時候，眼圈忍不住地紅了。他一直在迴避，一直克制自己不再想起玫子，不再想以其有關的一切，可這卻一下子就觸到了他心靈的痛處。他知道，這是玫子專門為他訂購的芭蕾舞票，後天正好是自己的生日，玫子知道他喜歡看芭蕾舞。他真是感慨萬千，傷心的眼淚如同洪水衝過堤壩，他將玫子的好一股腦都翻江出來。他深感自己太殘忍了，簡直失去了人性，可玫子剛剛二十四歲，所有美好的理想都寄予在自己身上，可自己卻了結了她寶貴的生命。傷感和悔恨是無法改變的。現在他說什麼都晚了，玫子無辜的死了，即使沈瀟一命抵命，又能如何。沈瀟決定與李一然一起去看這場芭蕾舞，這是玫子的對自己的一片愛心，這也是她最後的一次。本該他和玫子一同去的，現在也只能這樣了，李一然是他們的介紹人，那就讓他了結這件事情吧。劇場裏亮着燈，座席上幾乎坐滿了人，節目快要開始了，李一然這時還沒有來。估計又是被什麼事給絆住了。沈瀟在位子上發著呆，突然似感覺到了什麼，慢慢側轉頭來，望着旁邊的那個空位子。望着望着，眼前恍惚出現了玫子，正聚精匯神地注視着他，隨即眼眶裏便流出許多的淚水。“不----玫—子----你別哭了----我—我—你懲罰我吧----我是有罪的----”沈瀟迷茫地一通懺悔，但沒發出聲音。這時李一然穿過座位上的人們，走向他，看着沈瀟自言自語，心裏有說不出的難受。他知道這是為什麼，自從玫子失蹤以後，他親眼看着自己的好友一天天的消瘦下去，一天天的神情恍惚，一絕不振。他想跟沈瀟好好談談，他想讓他重新振作，即使玫子出了意外，沈瀟也要堅強的走過去，勇敢的面對現實。隨着劇場裏的鈴聲，燈光漸漸地熄滅了，舞台上的帷幕拉開，音樂響起，演員們紛紛上場。他們各自想着心事。沈瀟時不時地側過頭，看着李一然的位置，而不是在看李一然。這場演出演得如何，到底怎麼結束的，他倆似乎都沒留意。只是隨着紛紛而去的人們，茫然的走齣劇院門口，來到就近的咖啡館。李一然要了一瓶紅酒和幾塊點心，他知道今天是沈瀟的生日，不能讓他這麼傷感。有什麼話改天再說。沈瀟一直悶悶不樂，悵然若失地說道：“哎----這件事兒----我----我總覺着對不起玫子----真的----”李一然忙寬慰他，“這不能怪你……又不是你成心讓她失蹤的……”沈瀟沿着自己的思路說下去，“這票是玫子買的，她平時對我真的確實不錯……知道我愛看芭蕾舞……可我，我是她的丈夫，應該處處保護她……現在竟然出了這種事兒……”“算了，今天是你的生日別說這些了……而且有些事兒是誰都無法預料的……現在外面又不安全——”沈瀟不說話，不停地喝着酒，漸漸地眼圈紅了。李一然伸出大手拍着沈瀟的肩膀。“別這樣，沈瀟，事情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剛才我是亂說——我一定幫着你打聽着——來，乾杯，祝你生日……”他沒說下去，知道現在說那兩個字不合適。沈瀟放下酒杯，難過的眨着眼睛，“一然——我----我現在特別的想她——”這絕對是沈瀟此時的心裏話。說著說著，便傷感的掉下淚來，不停地用大手胡擼着發酸的鼻子，片刻之後，又哽咽地說道，“我----我他媽怎麼了，真的，我還從來沒有這麼想過她呢——”李一然拍着他的肩頭，自己也難過起來。他覺着自己特沒出息，總被別人的情緒所左右而不能自己，看着別人哭，自己比別人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