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周郎三十一聖人與屠夫

三國周郎三十一聖人與屠夫

“吳大嫂,恭喜恭喜。”

“我也恭喜你啊,盧老弟。”

“恭喜。”“恭喜、恭喜。”

吳郡的百姓在街上見面后,無論是否認識,都會道一聲恭喜。不是誰家結婚,也不是誰家生子,能從瘟疫中活下來就是一件最大的喜事。

今夜的吳郡,每家每戶都張燈結綵。明明未逢節日,百姓臉上卻洋溢着喜慶的笑容。因為,兩天前與如今相比,他們是活在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兩天前的吳郡是死人的世界,現在的吳郡才是活人生活的世界。

而改變了這一切的,是一個衣着樸素的道士,他的名字是,于吉。

吳郡的有錢有勢者心裏痒痒了,他們知道于吉有醫治瘟疫的藥方,他們也很想要那份藥方,所以在吳郡的瘟疫消失后的第二天,富豪們就開始行動了。畢竟,即使無法要到藥方,能與于吉道長打好關係也是有利無弊。當然,不是沒有人動歪心思,可是他們清楚,不提于吉本身是術士,不是個好惹的角色。而且只要有人敢動于吉,就會有更強的勢力提着那個人的腦袋去找于吉請功,這種便宜他人的買賣沒有傻子會去做。

可事實上,連與于吉打好關係這條路,都很難行得通。

張員外是吳郡數一數二的大富豪,不僅家財萬貫,而且是黑白通吃,白道黑道都有很好的關係。于吉治好瘟疫后,並沒有直接離開吳郡,張員外就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他命樊管家領着下人搬了一箱珠寶到于吉的住處,那是吳郡附近的一座道觀。原來無人問津的道觀因為于吉的入住變得格外火熱,時常有道觀的道士向訪客收取賄賂,訪客為了早點見到于吉也毫不心痛地交了這筆錢財。

樊管家給道觀的觀主塞了一錠沉甸甸的黃金,那觀主生得一副賊眉鼠眼的模樣,他掂量着手裏的黃金,眉開眼笑地對樊管家說道。

“樊管家多利了,這份大禮貧道我可收不起啊。”

嘴上雖然這麼說,觀主抓着黃金的手快速地伸進自己的袖子中。動作之快,毫不含糊。

“觀主的話嚴重了,我家員外早就想為貴觀捐點香火錢。可事情多,人忙,只好由我代勞,來送這香火錢,還望觀主體諒。”

樊管家客套回了句,心裏卻在冷笑。果然,于吉醫治瘟疫的目的還是為了錢和名,道觀的道士在觀外收錢估計就是于吉指使。哼,這種人見錢眼開,我還不信他見了老爺的禮物會不答應老爺的請求。等我完成任務回去后,老爺必定會更加器重我,哈哈,老樊我大富大貴的日子不遠了。

“哪裏的話,樊管家請進,于吉道長正在觀內看書。”

觀主收好金子,恭敬地走在前面帶路,臉上儘是殷勤之色。

樊管家對後面的下人做出手勢,讓他們抬好箱子跟上。他自己則大搖大擺地走進觀內,猶如一個在青樓交完錢,跟着姑娘上樓的富家公子。樊管家心裏得意道,什麼神醫轉世,什麼與華佗並稱絕世雙醫,只要愛錢,還不是要乖乖見我。

道觀不大,粗略看上去還沒有張元外家的一處庭院大,但因為建立年代悠久,觀中各處散發著古色古香的氣息。

“沒想到觀內又是一方天地啊,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樊管家嘖嘖嘆道,誰能想到荒郊野外的破小道觀裏面會是另外一番風景。

“樊管家謬讚了,有張員外的資助我等會盡心修護道觀。”

觀主撫了撫鬍鬚,說的雖是謙虛之辭,面上卻是春風得意。

可惜是你們這種道士在此處當家,暴殄天物,真是可惜了,可惜了。樊管家四處觀望,一路上看到觀內的每一種事物都是有極高的價值,連地上的磚瓦都是如此。看來回去后可以和員外好好彙報一下了,有價值的東西,理應屬於身份高的人。

穿過庭院,觀主輕敲木門,等裏面傳出請進時,才推開門,回頭示樊管家入內。與先前對樊管家的殷勤不同,觀主看向房內的神情十分恭敬,好似裏面的人才是道觀的觀主。

派頭還挺大,樊管家嘴角上挑,負手走進房間,背後的下人抬着箱子跟了進去。

道觀供奉的是三清,三位天尊神情嚴肅,端坐在供奉的桌子上。三清前有三根香插在青銅製作的香爐中,幾縷白煙升起,繚繞在三位天尊的左右,凡人看上一眼都會心生景仰,有膜拜的衝突。而三清的靈寶天尊前,有一身着灰色道袍的年輕道人打坐,道人的手上有一本灰色古樸的書,書的封面上有着三個大字,太平經。

“施主來找貧道,不知所為何事。”

年輕道士回過頭,瘦削的臉龐上沒有多餘的肉,灰色的瞳孔波瀾不驚,沒有對他人的來訪表現出任何感情。樊管家只覺得眼前靈寶天尊的雕像,和雕像前的灰袍道士似乎融為一體,不分彼此。無論是樊管家還是他身後的下人,心中都湧出了相同的疑問,他是人,還是神?

“張府管家樊亢受主人張員外之命,來拜訪於道長。箱子裏有我家員外給您的小禮,還希望於道長能笑納。”

樊亢臉是笑的,心頭確實是苦的。看到於道長第一眼,于吉在樊亢的心中就成了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人。唉,看來員外交給我的差事要辦砸了。

“哦?既然是張元外送的禮物,我豈有不收之理。還請樊管家打開箱子,讓我先睹為為快。”

年輕的聲音,聽上去並非如樊亢猜測得那樣會是空靈、沒有人情味。樊亢笑容更盛,比之前的笑多了幾分真情實意。果然,人都是肉做的,不可能會沒有貪慾。

“於道長肯定會滿意我家員外的禮物,這些可都是千金難求的……”

樊亢取下腰間的鑰匙,打開箱子上的大鎖。他的頭還是對着于吉,滿臉笑意地說道。

“珍寶。”

咔嚓,箱子被樊亢帶着老繭的大手打開,樊亢和下人都眯起眼,準備承受珍寶四射的珠光。于吉站起身,看向那個箱子,眼中有閃過一道灰芒。

屋外的觀主顯然也對張員外的禮物感興趣,他伸出頭,看着箱子被樊亢打開。露出了裏面的,一堆石頭……

“這是啥玩意兒?”

別說觀主發懵,連將箱子帶過來的樊亢和搬箱的幾個下人都傻眼了。

“樊管家不是說裏面的是珍寶嗎?咋俺只看到一堆石頭啊。

搬箱的下人心中有無數的疑問,樊亢同樣也是,他可是親眼看到了箱子裏的珍寶啊。難道箱子裏的珍寶被調包了?可是知道箱中是何物的人只有我和員外啊,如今箱子裏的珍寶不見,空留下一堆廢石頭,讓我怎麼和員外解釋?老天啊,員外要是怪罪下來我怕是要吃官司了,不說我會賠的傾家蕩產,連小命都難保啊。想到這,樊亢全身都開始冒冷汗,汗珠滑過臉頰,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樊管家,這是……”

“於道長,我家主人送的真的是一箱珠寶啊!你要相信我,我若騙你,就讓天雷劈死我!”

“嗯,我相信你,不過既然箱內之物不是張員外要送我的東西,那還是勞煩你再送回去。”

“不行道長,這樣使不得啊。我家員外若是知道箱中的寶貝不見,非要抓我送官府不可,請道長救我。”

撲通一聲,樊亢跪倒在地,俯下身子,眼淚鼻涕嘩的一下都流了出來。

“樊管家快起來,這般大禮貧道可受不得啊。快起來,貧道幫你就是了。”

于吉走到房間角落處的書案旁,拿起一支毛筆在一張紙上揮筆寫了幾個字。于吉又走回來,將紙摺疊後放入箱子裏的石塊上。

“員外看了我的信后,必定不會怪罪於你。好了,這下施主總該起來了吧。”

“道長,您說的是真的嗎?員外看了您的信真的不會怪罪於我?”

樊亢站起身,看到地上的淚水才想到自己剛才心急下失態了,連忙抽出紙帕在臉上擦拭。

“當然,貧道以名號擔保,員外看了信后絕不會把你送去官府。”

“於道長,你的大恩大德我樊亢沒齒難忘啊。”

樊亢擦完眼淚,蓋上箱子讓下人帶回去。然後他對於吉又是一拜,這才起身離去。

張府,大廳。

“樊亢,你怎麼又把箱子抬回來了?莫非於道長沒收下?”

樊亢低着頭站着,後背淌着冷汗。聽到眼前衣着奢侈的中年人問他話,樊亢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地說出來。

張員外沉默了會,揮手示意樊亢打開箱子。樊亢手腳利索地打開箱子,他可不敢讓他的老爺多等一會兒,要是于吉的信沒用,張員外心情一糟糕,樊亢的一切都會完蛋。

接下來樊亢看到的東西,讓他有種把自己眼珠都挖下來的衝動。箱子裏都是珠寶,先前失去蹤影的珠寶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地出現在了箱子裏。

“員外,在道觀里我看到的都是石頭啊。員外不信可以把那幾個下人都叫過來,他們都可以作證。”樊亢急道,今天發生的事都快讓他的大腦崩潰了。

“把信拿過來。”張員外淡淡地說道,可眼中的疑惑卻是說明他的內心沒他表面上那麼淡定。這種事,也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除非是樊亢在說謊,否則就是見鬼了。

樊亢拿起珠寶上的信,一個時辰前他還看到信是放在石頭上。樊亢彎着腰,把信交給了張員外。

掀開摺疊,紙上寫了短短的一行字。

想要太平,心念太平。廣傳太平,天神護佑。

張員外將這行字看了一遍又一遍,才把紙摺疊好,收入懷中。

“樊亢,傳我命下去,張府每一個人在任何時間,都要不斷地想着太平道人四個字。同時放出消息,說心念太平道人,可以得到太平道人的保佑。”

“是。”

樊亢雖然不知道員外是什麼意思,但至少他逃過了一劫。他不由得在心裏感激于吉,頌着他的名號,太平道人。而在樊亢心念于吉的名號時,有一道凡人看不到的白光從他體內飄出,衝上了雲霄,掠向了城外道觀,而道觀內一名灰袍道士在地上打坐,手上的書翻開,將從天而降的白光吸入其中。

深夜,于吉依舊坐在三清像前,手裏的書頁翻開。從早到晚,不斷地有白光飛進道觀內,被手上的書吸收,而且數量越來越多。

“可以離開這裏了。”

于吉輕聲說道,似與人交談,可屋內只有他和道觀供奉的三清,除此之外再無他人。窗外忽有微風吹入,把桌上的燭火吹得一明一暗。在牆的角落裏,有一個黑影漸漸地浮現,隱蔽在黑暗中。

“接下來我要去哪裏。”黑影如燭火般在風中搖晃,發出幾道嘶啞的聲音。

“太湖。”

于吉合上書,望向窗外,眼中閃爍着灰芒。他說完太湖兩個字后,牆角的黑影貼着牆角,整個人都融入了牆壁。

廣闊的夜空,沒有烏雲蔽天,可今晚的月亮比起往常,卻是黯淡了不少。

離道觀不遠處的一個平房裏,兩個身影坐在椅子上,目光時不時地打量着地上被五花大綁的人。左邊椅子上的人先說話,他的聲音清朗,透出年輕的活力。

“董熊,他就是你說的瘟疫之源?”

右邊椅子上的人點點頭,盯着地上的人嘆道。

“十年前玩毒的高手,鄧靈。他的名字在當時就是一個噩夢,能讓聞者喪膽,他最可怕的是他能調配出製造瘟疫的毒藥,只需滴一滴在井水中,便可屠城。後來鄧靈被天下好漢們討伐,逼至斷崖邊,最後墜崖。世人皆以為他死了,沒想到他還活着,還成為了于吉的手下。唉,世事無常啊。”

“先讓鄧靈去城市釋放瘟疫,接着他再去救人。于吉到底打着什麼算盤?”

月光入戶,照在左邊人的臉上。那是一張非常耐看的臉,瀟洒中帶着陰柔,正是一個星期前還在卧龍崗的韋州。

“他在吸收人們的信仰之力,于吉救了全城人後百姓會對他心存感激,再經過他暗地裏做的手腳,全城人都奉他為神靈,心念他的名號,便會有信仰之力產生。于吉可以通過吸收信仰之力,來提升自己的能力。”

董熊臉色陰沉,他沒想到他們來尋找的大術士于吉,竟會為了提升實力而不擇手段,甚至不惜為此殺害上萬條人命。

“一面屠夫,一面聖人。于吉這混蛋,真是讓人感到噁心啊。”

韋州左手握住劍柄,額頭處有青筋暴起。于吉的做法,讓韋州感到十分憤怒,是那種要見血的憤怒。

“讓施主感到噁心的混蛋已經來了,不知施主找貧道有何事?”

屋外狂風大作,連房門都被大風吹開。一個灰色的人影緩步走了進來,灰色的道袍上,是一張陰沉的臉。直到鄧靈被抓,于吉才算出事情敗露,然後通過推演之術找到了這裏。

“于吉……”

“沒想到是你,左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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