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生活》第一集(5)
拳擊館白天黃昏夜晚無數個白天、黃昏、夜晚,優優都在拳擊館的某個角落出現,她忽而學着那個男孩的樣子,找一個沙袋使勁擊打,忽而遠遠地坐在牆邊,看着運動員們枯燥的訓練,聽着老教練大聲地吆喝叫罵。她始終沒和那個男孩說話,有幾次男孩走過她的身邊,有幾次就在她身邊不遠處穿衣換鞋,有幾次他迎面而來,擦肩而過……甚至,有幾次他們目光相遇,但誰也沒有主動開口。拳擊館來來往往的雜人很多,沒人特別留意角落裏這個不言不語的女孩。優優一邊擊打沙袋,一邊偷窺男孩;優優深情注視的目光……男孩汗水淋淋的臉龐,濕漉漉的頭髮隨着每一下擊打而甩動着……有一個聲音在門口叫喊:“周月,你姑姑看你來了!”男孩轉過頭來,目光向門口望去……優優看到了男孩眼中的溫暖。優優家晚上已到了熄燈上床的時間,優優鋪好被子,她看到姐姐洗了臉,上床前的神態似乎有點異樣。姐姐看看優優,猶豫着開口:“優優,有件事,姐姐想跟你商量。”優優看着姐姐,沉默地等她說下去。姐姐:“姐姐可能要把體校的那份工辭了,不在那兒幹了。”優優一怔,有些着急地問:“為什麼?你在體校那工作,不是挺好的嗎?”姐姐沉默片刻,開口說道:“姐姐可能……可能要結婚了。”優優:“結婚?”優優雖然知道遲早會有這天,但她愣了片刻,眼淚還是噼里啪啦地掉下來了。姐姐把她抱在懷裏,這一抱反而讓優優出聲地抽泣起來。姐姐也哭了。陳可畫外音:“優優從上小學那天起,父母就離開了她們,姐姐是她惟一的親人,姐姐就是優優的家,就是優優的家長。優優甚至覺得,這是她們這個幸福的家庭最後的一個夜晚,似乎明天一早,太陽升起之後,她的姐姐就要被那個名叫錢志富的男人領走,這個家也就永遠不復存在了。”優優家外早上優優走出家門,走下樓去,她家的門上還貼着一團新氣的紅雙喜字。優優穿過短巷,走進巷口的白天鵝餐廳。白天鵝餐廳早上白天鵝餐廳的牌子正在被人摘下,幾個小工用水清洗着門窗上的白天鵝字樣。優優的姐夫錢志富和一位廚子正把“志富火鍋店”的牌匾安裝在門楣上方。陽光映紅的店堂里,優優幫着姐姐清掃地面、佈置着桌椅。優優擺好一張餐桌,裝好吃火鍋用的煤氣罐,起身抬頭,看到阿菊出現在門口,目光不無失落地環視着這間粉刷一新的屋子。陳可畫外音:“其實後來的情形並非如她所想,姐姐結婚後依然對她很好,姐夫錢志富搬進她家,實際上改善了這個家庭經濟上的窘迫狀況。因為阿菊的父親某日突然喝酒中風,阿菊家的生活立即發生巨變。阿菊和她的母親都沒有能力支撐‘白天鵝’的生意,於是錢志富就用自己這些年的全部積蓄,盤下了這間只不過三十米見方的白天鵝餐廳。優優的姐姐既要負責採買和收賬,又要幫着師傅打打下手,體校的那份工作自然是不能幹了。”錢志富走進餐廳,對站在門口的阿菊說道:“阿菊,進來吧,參觀參觀。以後沒事就過來,嘗嘗我的火鍋。”阿菊有幾分尷尬地走進店堂,優優姐姐放下手中的活計,看看錶說:“我該上班去了,阿菊你不上學嗎?”阿菊:“去,我和優優一起走。”錢志富對妻子說:“你今天別忘了去體校把工辭了,後天咱這店就開張了。”姐姐:“我知道,我下午去。”阿菊:“優優,走吧。我得早去,今天我們畢業考試。”優優聽到姐姐姐夫說到辭工的那句對話,怔了半天都沒聽見阿菊叫她。陳可畫外音:“姐姐要辭職了,這對優優來說,也是一個關係重大的變故。因為她突然不能像往常一樣,天天下課後到體校的拳擊館去了。”阿菊又叫優優一聲:“嘿,優優,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先走啦?”優優沒有理會阿菊,她望着姐姐走出店門的背影,突然喊了一聲:“姐,我放學到體校找你去!”仙泉體校拳擊館黃昏在姐姐辭工的這一天下午,優優最後一次跑到拳擊館去。她沒有再去擊打沙袋,而是靜靜地在牆邊坐着,看着周月和一個比他壯實的小伙在台上對打,聽着台上裁判和台下教練不時發出的吆喝……她已經聽慣了這種吆喝,平時無動於衷,而即將分別的一刻,聽來竟格外不舍。她一樣一樣地看着周月放在長凳上的那些東西——衣服、鞋子、書包之類的,那種凌亂,給她一種特殊的親切。她的目光停在一件印着仙泉體校四個大字的紅色短衫上,凝視良久,看看左右無人,她以不易察覺的動作,一點一點地將那短衫偷偷撥到地上,又悄悄用腳把它踢到凳子下面,然後等着周月過來。台上的比賽終於結束,台下的觀眾頃刻散開。幾個運動員向牆邊走來,來拿自己的東西。周月也過來了,拿起了自己的書包,卻不見了那件上衣。優優等別人陸續走開,才低頭把那件紅色的運動衫從凳子下面拽了出來,沖低頭尋找的周月說道:“這是你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