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只是她失算的是,溫良與鎮國公這父子倆現在幾乎水火不相容,誰也不肯向誰低頭,還有他心裏某人占的分量極重,林嬤嬤那些話正是截中了他的心,讓他恨得要死,若不是林嬤嬤是個女人,他可要親自動手整治她一番!
到了鎮國公府,出來迎接的並不是老管家,而是今年初從家族產業里提撥上來的管事之一。溫良目光微閃,這新管家竟然是他繼母那邊的人,看來他爹越老越糊塗了。
「三少爺、三少夫人,你們回來啦,老爺剛下朝回來。」管家客客氣氣地笑道,恭敬地跟在他們身後。
溫良臉上掛着清淺的微笑,讓人如沐春風,道了句辛苦了,帶着夏如翠和溫彥平一起進了鎮國公府。
知道溫良回來,鎮國公夫婦和府里的少爺、夫人、小姐們都過來了,也想瞧瞧溫良的義子。
給鎮國公夫婦請安,又和兄弟姊妹等互相見了禮後,溫良和夏如翠方坐定。
這時溫婉迫不及待道:「三哥,你終於回來了,你不在京過年,害得人家好想你。三哥,這個就是我的小侄子嗎?為什麽長得這麽……平凡?和三哥一點也不相符。三哥,是不是有人慫恿你的?」
溫彥平不樂意了,雖然知道自己長相平凡,甚至與溫良一比較更是如塵埃般不起眼,可是她從來不覺得自己難看,這位四姑母卻嫌棄自己,心裏不免有幾分生氣,但臉上還是笑盈盈的,伶俐地說道:「四姑母這話就不對了,爹說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彥平這長相是爹娘給的,好不好看彥平一點也不在意,倒是姑母這般在意,爹說這種人叫膚淺。」
「你……」
「婉婉!」鎮國公夫人叫道。丈夫現在心情不好,可不能讓女兒又做了出頭的鳥兒。
溫婉只能恨恨地剜了眼溫彥平,然後又暗暗剜了眼夏如翠,不情不願地閉上嘴,心中恨恨道,不過三哥看他可憐才認的,還以為自己真是溫家的嫡系子孫了?想當她三哥的孩子,想得美!
這時,鎮國公不悅道:「長輩未發話,小孩子就插嘴了,這規矩沒教她嗎?我們溫家的規矩嚴謹,可沒有這樣不尊重長輩的子孫。」說著橫了眼兒子,別以為他不知道這劣子以為認個男孩回來就能當溫家的長孫了。
溫良笑了笑,淡淡道:「我覺得彥平的規矩現在很好,而且總不能站着挨打不還手吧?又不是小嬰兒。不過爹您以前打我、罵我的時候,我不是站着給你打罵嗎?所以我教出來的孩子以後也會這般孝順的,您放心吧。」
鎮國公當下氣得臉漲紅,這劣子簡直是在諷刺他,不過是將他砸傷又潑了他一臉的水,竟然病了半個月不好,還美其名曰養病跑到平津城去,連年也不在家裏過,讓他生生被人看了笑話。
眼見父子倆又要吵起來,鎮國公夫人只好假意出來打圓場,然後藉口今天陽光明媚,打發了那些未出閣的男孩、女孩的到花園裏去玩耍,順便帶溫彥平去看看鎮國公府的環境。
很快的,屋子裏只剩下了鎮國公夫妻和幾個已成家的兒子、兒媳。
果然,見清了場後,鎮國公不再顧忌,陰着臉捶了下桌面,指着溫良大罵,話里話外都是罵他行事荒唐,大過年的竟然不回家過年,這臉面都丟盡了之類的,然後又罵到某人不能生養之類的。最後他怒瞪着眼睛,來了一句,「過幾日,我讓你娘給你尋幾個身家清白的姑娘納進府去。」
這話一出口,鎮國公夫人心頭又苦又樂,苦的是老爺給了她個難題,她可是知道這繼子可沒有納妾的心思,讓她尋人不是明着得罪繼子嗎?樂的是討厭的三兒媳婦以後有女人去分她的寵,看她還敢不敢如此囂張。
「不可能。」溫良一口回絕。
「那你想要怎麽辦?難道真的想斷了我溫家的血脈?」鎮國公口氣很沖,「哪家的兒子有你這般頑劣忤逆的,我都不叫你休妻了,你還想如何?讓你納個妾會死啊?還是想要你老父哭着喊着讓你納?」氣極之下,已經口不擇言了。
除了溫良和夏如翠,屋子裏的人聽到鎮國公這話幾乎忍不住捂臉,老爺子這真是氣得面子都不顧了。
「不會死,但我不舒服,會被憋屈死。」溫良直言道。
鎮國公氣得捂着胸坎,喘了好久的氣才喘勻過來,讓他恨的是自己的身體也太健康了,為什麽還不氣暈過去,省得自己對着這劣子受罪。
鎮國公歇菜了,然後輪到鎮國公夫人和大兒媳婦一起上場去轟炸夏如翠了,話里話外的意思是她這做妻子的真不賢慧,她不應該阻止丈夫納妾,特別是自己不能生,竟然還想要斷自己丈夫的血脈,特惡毒了。
夏如翠一臉為難道:「娘、大嫂,相公不同意,我也沒法子啊,就算我真的納進來了,相公不進姨娘的屋子,還能逼着他進去嗎?就算相公進去了,你們確信那些小妾就能生兒子而不是像大嫂這樣?」
聽到這話,秦氏被氣得差點一個仰倒,一口血就要噴出來,當下也口不擇言了,「就算我生的都是女兒,但我也是能生,好比過你不能生,一隻不能下蛋的母雞可沒什麽用!」
夏如翠很淡定道:「只能下沒種蛋的母雞用處也不大。」
這句話太惡毒了,於是秦氏陣亡,鎮國公夫人失語無言。
就在屋子裏吵得熱鬧時,突然外頭響起了丫鬟焦急的聲音,「老爺、夫人,不好了,四小姐和彥平小公子落水了!」
鎮國公夫人素來疼女兒,這會兒聽到女兒竟然落水了,如何坐得住,當下面色大變,哪裏還顧得及和牙尖嘴利的三兒媳婦吵架,連丈夫也沒看,趕緊起身疾步出去。
溫良也擔心義女,和夏如翠一同出去,溫允、溫安等也要表示一下對妹妹和侄子的關心,皆前去關心,一時間只剩下老鎮國公還坐在那裏生悶氣。到底關心女兒,終於坐不住地起身跟着去了。
此時正是春寒料峭之時,雖然陽光明媚,但池水卻仍是帶着寒意,兩個被撈上岸的大小孩兒皆一身濕漉漉的,嘴唇凍得發紫,模樣兒看起來委實是可憐。
鎮國公夫人到來時,正見女兒像個落湯雞一樣邊發抖邊哭得傷心,反觀那莫名冒出來的溫良義子,一臉氣鼓鼓的表情,看着瘦瘦弱弱的,卻十分精神。
「婉婉,怎麽樣了?你們這些作死的奴才怎麽伺候小姐的?竟然讓小姐落水,每人打二十板子,罰半年的月銀!還不快帶小姐下去換衣服?廚房的人在幹嘛,快去給小姐煮碗薑湯過來……」
鎮國公夫人一來到便劈里啪啦地開罵,罵得眾人都有些懵。要知道鎮國公夫人一向以仁厚寬容行事,最是和藹不過,可這回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前被夏如翠落了面子,心中正憋着氣,女兒落水的事情終於讓她爆發了,都遷怒起下人來。
等鎮國公夫人嚴厲地瞪過來,眾人趕緊各做事情去了。
除了兩個濕漉漉的孩子,這裏還有些小的,皆是一副嚇壞的模樣。溫良微微擰了下眉,神色淡斂,沒有說話。倒是夏如翠見到溫彥平這般模樣,難得地生氣了。
「彥平,怎麽樣,難不難受?怎麽會跌下水的?告訴我們,我們給你作主。」夏如翠迭聲問着,然後看了看,對溫策道:「五弟,麻煩借你的衣服給彥平換下。」溫策的年齡與溫彥平相近,溫彥平又不樂意穿着女裝,夏如翠如今便只能這麽着了。
溫策瞅了瞅爹爹的臉色,又看了眼神色淡斂看不出喜怒的三哥溫良,頗為乖覺地道:「三嫂不用說借啦,我那兒有一套沒穿過的新衣,給侄兒穿正好。」
這時,溫良終於開口了,「那就多謝五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