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他說罷了就走,率先出了垂花門,門外早就等着他貼身的小廝:「溫大人,現下應該如何?」
「急什麼?」溫一楓笑得詭秘而從容,「命人好好盯着他就是,有什麼異動就馬上向我稟告。他既然想玩,我就陪他好好玩玩,這個被老師稱讚像我的小師弟。」
溫一楓一走,衛珩臉色便好看了許多,望着秦婉含笑的小臉,心中仍然憋悶:「你怎的又遇到他了?」
「我怎知道?興許是偶遇吧。」秦婉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誰想衛珩獰笑起來:「偶遇?你也相信?一次也就罷了,還能有兩次?」頓了頓,對上秦婉微微發紅的小臉,話中酸意大作,「你對於遇上他,很是歡喜?」
「我遇到你才歡喜。」秦婉笑得乖巧,只一句話,就讓衛珩紅了臉:「又胡說。」
「你這人真難伺候。」秦婉軟軟的嗔了他一句,「我說遇上你歡喜,你說我胡說,我若說遇上他才歡喜,你定然又惱。」
被一語道破心中所想,衛珩難免臉紅,不動聲色的移開了目光:「我不和你爭執。」又想到方才和秦婉說到議親之事時,他凶了秦婉,心中愧意大作,從袖中取出一個錦盒來遞給她。
他別著臉不說話,耳根一陣發紅,偷偷瞧着秦婉的神色。秦婉不明所以,接了錦盒在手,打開見是一支做工精美的銀鳳簪,上面鑲着米粒大小的渾圓珍珠,雖然不像是赤金的一樣華貴,但於正在守孝的秦婉而言,是最為適合的首飾了。為紅了臉龐,秦婉將簪子握在手中:「送我的么?」
「自然。」衛珩偷偷瞧着她的神情,見她似有喜歡之意,潮紅漫上了臉頰,還是嘴硬說,「若是不喜歡……」
前世,衛珩也曾送她一支簪子,只是那是一支赤金嵌寶石鳳頭簪。那時候他也如這般,脹紅着臉,將簪子送到她跟前。「女孩兒多多打扮才好看。」他臉色潮紅,如同一個羞赧的少女,「婉婉若是不喜歡……」
如斯想着,秦婉臉兒滾燙,將銀鳳簪握得更緊:「你又知道我不喜歡了?送了人的東西,再沒有要回去的道理。」說到這裏,她喜滋滋的將銀鳳簪戴在發中。她是個很美的女孩子,戴上了首飾,愈發顯得清麗動人,如不食煙火的謫仙。
衛珩不免看痴了,怔怔的看着她,桃花眼被陽光鍍上了一層蜜色,良久不發一語。他目光膠着,秦婉臉上更紅,心底也甜滋滋的,輕輕問:「好看么?」
「好看。」衛珩險些咬了自己的舌頭,重重的點了點頭。自衛家落敗之後,他學會了察言觀色,如何避開對方的鋒芒,也學會了如何讓自己淹沒在人群之中不被人察覺。但是秦婉的存在,卻是讓他感到無措了。不管何時,秦婉都會在他身邊,對他好、支持他,這一切讓衛珩都很是受用。與此同時,他覺得一切和秦婉行止親密的男人都礙眼無比,柳穆清也好,溫一楓也好。
得了他的稱讚,秦婉笑得如同吃了蜜糖的孩子一樣。紫蘇和杜若相視一眼,雙雙無聲嘆息。自家郡主看來真是喜歡衛公子得很,不然以郡主的眼界,就是金水菩提一類的寶石所造的簪子都不一定看得上眼,遑論一支銀鳳簪了。
兩人又說了一會子話,這才各自回了該去的地方。因日頭大,秦婉在太陽下走了一會子,就覺得臉兒滾燙,身子也有些發軟。好容易回到了姑娘們在的地方,貴女們三五成群說這話,宋夷光等人則正在玩投壺,見秦婉回來了,也忙拉她一起玩。
秦婉現下身子發軟,強笑道:「我就不玩了,身子不舒服,且讓我休息一二。」又坐在桌前,紫蘇去端了冰碗來,上面澆了橙黃的蜂蜜,看着讓人胃口大開。或有幾個相熟的貴女端了涼糕來,讓秦婉好生歇息,唯獨宋夷光正在招呼人一起玩投壺。
「這丫頭,連這樣的天氣里也這樣能鬧騰。」秦婉心中悶得發慌,無奈笑道,「着幾個人去粘蟬吧,吵吵嚷嚷的,聽了更是煩心。」
自有人聽了吩咐去了,秦婉吃了半碗冰碗,還是覺得心中不舒服,遠處卻悠悠的飄來了琴聲。正鬧哄哄一起投壺的貴女們紛紛停了活動,紛紛立在窗前,似乎在找發聲的地方。宋夷光踮着腳看着,忽又拍手笑道:「想是公子哥兒那頭傳過來的。」
因上午是要在主人跟前露臉,倒也沒有太過講究,但下午就是男女孩兒之間各玩各的了。但彼此之間,又隔得不遠,從窗外望出去,隱隱還能看到小子們待的地方。其中便有貴女笑道:「這琴聲抑揚頓挫,雄偉時如巍巍山高,柔和時如潺潺水流,在琴上的造詣極高,我猜是溫大人。」
她一面說,一面紅了臉。京中不乏有貴女傾慕溫一楓,一聽這話,皆是面露嚮往之色,紛紛附和道:「我瞧着也是溫大人,不是瞧不上咱們京中的男孩兒,只是能如溫大人一般文武雙全的,想必也沒有多少人了。」「咱們京中男子中的酒囊飯袋倒也不少,即便是有為的,也不如溫大人不到弱冠之齡就當了狀元,更不及溫大人談吐風雅,行止有禮。」
宋夷光不以為意,坐在秦婉身邊,說:「溫大人溫大人,這些人呀,好似溫一楓是她們再生父母一樣。他有這樣好么?我瞧着還不如柳木頭呢。」
「這話你同我說什麼?」想到今日柳穆清似乎對宋夷光有諸多不同,秦婉笑彎了眼睛,「你去和我表哥說呀。」
「誰跟他說,我今日可惱了他。」想到今日柳穆清居然對她黑了臉,宋夷光撅着小嘴,一副氣惱的樣子。惹得秦婉發笑不止,宋夷紅了臉,拉住她說:「你也覺得這是溫一楓彈得?」
「我覺得,是衛珩。」秦婉含笑,尚未說完,又是一陣簫聲,如怨如慕,和琴聲合在一起,顯得相得益彰。聽了這簫聲,秦婉笑道:「這怕才是溫大人的。」
宋夷光笑着拍手:「大伙兒來猜猜,這一琴一簫都是誰,我出個彩頭如何?」她一面說一面取了腰間的一枚玉佩,「這是太後娘娘賞我的,誰若是兩個都猜中了,我就將這個送給她。」
不過也是博個笑,眾人紛紛說著心中的想法。或是猜溫一楓和柳穆清的,或是猜溫一楓和別的人,但溫一楓是定然在其中的。宋夷光朗聲笑着,喚了個柳家的丫鬟來:「你去官客那頭瞧瞧,彈琴吹簫的分別是誰,回來了告訴我。」
那小丫鬟自然去了,眾貴女又紛紛圍在了秦婉身邊,秦婉身子本就不舒服,被人圍着,臉色便更是難看了,斜斜的歪在紫蘇身上。幾個眼尖的貴女見她似乎不舒服,忙退開了些,關切問道:「郡主是怎麼了?可要傳喚女醫官來?」
秦婉也不逞強,點頭稱是,又有人去外面傳醫官來。貴女們不便打擾秦婉,紛紛問宋夷光:「郡主猜的是誰?」
「彈琴是衛珩,吹簫是溫一楓。」宋夷光笑道,「能入鄭太傅的眼,想來也不差。」
想到衛家落敗之事,眾貴女面面相覷,雖然皇帝並未怪罪拜師之事,但也改變不了眾人或多或少心中對於他的鄙薄。這樣想着,眾人也就竊竊私語起來,但也不敢讓秦婉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