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秦婉本人則是哭笑不得,前世之時,弟弟跟妹妹就因為是孿生的,所以處處都要跟對方比較,直到後來大了,性子養得也不同,秦羽給人教唆長歪了,秦媛雖然明白事理,但到底沒能躲過毒手。
回到雍王妃的靈前上了一炷香,又磕了頭,秦婉才將弟弟妹妹們領回去。
大熙朝的風俗便是如此,人死後停靈至少三日,希望死者能夠再次活過來,若是三日未醒,則開始做七。今日是雍王妃去世的第二日,所以雖有人想着要巴結討好,都被雍王以身子不適回絕了。
昨日母妃去世了,父王因為傷心過度病倒,姊姊也哭昏了,雙生子年歲又小,身邊的至親忽然都見不到了,府上又因為出了白事而亂着,兩人自然是惶恐不已的,連在睡夢之中都緊緊的拉住對方的小手,想要尋求一個依靠。
秦婉無聲嘆息,一一親了親兩人的小臉。
這輩子,她不會讓他們重蹈前世的覆轍,她這個做姊姊的,一定會保護好他們,那些包藏禍心的混帳東西,再也別想插手進雍王府的任何事!
帘子微微被人掀起,紫蘇探頭探腦的張望了一眼,見兩個孿生的小主子都已經睡著了,這才輕手輕腳的進來。
「郡主,衛家的公子已然來了,現下正等候着呢。」
「幾時來的?」不料衛珩竟然來得這樣快,秦婉倒是有點慌了。
能跟衛珩重逢,她高興得很,但不知自己這樣憔悴的樣子,他看了會有什麽樣的感覺?
皺着小眉頭糾結了好久,想到母妃的養育之恩,她還是決定不施粉黛,只就着清水洗了把臉,就往外面去了。
去的路上,紫蘇說道:「說是來了有一會兒了,因為方才二姑娘和世子沒能睡去,奴婢想着不能打擾,這就沒有進來通稟。」
要是知道姊姊舍了自己兩人,雙生子小主子們能將屋頂給掀了。紫蘇多聰明的人啊,哪裏會讓這種事發生呢?
臨到了正堂,秦婉覺得有點緊張了,漲紅了小臉,轉身看着紫蘇,「我會不會哪裏看起來很怪?」
「怪?」紫蘇打量着自家郡主,她發中銀飾雖少,但勝在簡約,一身素衣莊重也切合實際,雖然因為昨夜一夜沒睡顯得有些憔悴,好在並不影響美感。雍王爺、王妃都長得俊,作為長女的郡主自然不差,如今年歲尚小,稱不上傾國,但傾城卻是夠了。
紫蘇看了她好幾次,搖搖頭,「沒有呀。」
「沒有就好。」秦婉深吸了口氣,自己都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即便前世兩人是至親夫妻,此生……暫時還是她單相思,但這並不妨礙她對於再見衛珩這件事很羞澀啊。
完全不知道自家郡主到底是在緊張個什麽勁兒,紫蘇總覺得,郡主自打昨兒個醒來之後,遇事的反應越發的讓人捉摸不透了。
秦婉自行進去,見左下首第一位坐着一個約莫十六、七歲的少年郎,生得面如冠玉,鬢若刀裁,發色烏黑如墨,襯得臉色白皙,一雙桃花眼黑白分明,鼻樑英挺,雙唇豐潤,活脫脫一位玉郎。只是他臉色帶了幾分傷感,眉宇間縈繞着一股陰鬱,身姿坐得很直,一身衣裳素凈非常,但略顯得陳舊。
臉上燒乎乎的,秦婉當即露出了幾分笑容來。前世的衛珩和眼前的衛珩差別並不大,只是前世因為在軍旅之中,衛珩的膚色是古銅色的,並不如現在這樣白凈。
衛珩坐在座位上,見一個十三、四歲的美貌少女進來,知道應當是雍王爺的長女和寧郡主,忙起身要行禮,可是見她對自己笑得眉眼彎彎,一派親切的樣子,他不禁懵了——他認識這位郡主嗎?
「坐吧,虛禮就不用了。」秦婉含笑道,她現在難掩心中激動,着實想要如同前世一樣,可以偎在他懷裏,聽他說一些趣事。
郡主話雖如此,但衛珩知道,這是雍王爺的掌上明珠,客套不可當真,仍然是向秦婉行了一禮。
秦婉抿着唇並不說話,見衛珩坐着的楠木六螭捧壽帶幾扶手椅的小几上既無茶水也無點心瓜果,頓時蹙起了眉頭。
「這是誰伺候的?咱們雍王府上,幾時有了這樣怠慢客人的先例?」
【第二章郡主的好意】
秦婉的聲音不大,聽來也是悅耳,但話中的責備顯而易見,莫說瓜果茶水,就是連伺候招待的人也不曾有一個,紫蘇知道郡主惱了,連忙出門去問。
自打家中被牽連之後,衛珩便學會了看人臉色,以避其鋒芒,否則一旦開罪了誰,現在的衛家根本承受不起折騰,是以衛珩被這樣怠慢也並未表達出不滿,只是坐在堂中等候。
所以,現在秦婉竟然為了沒人招待他而動怒,讓衛珩不禁深深的望了她一眼。
秦婉着實是生氣了,她的衛珩,這些丫鬟婆子竟然看碟子下菜,這樣怠慢於他!
因秦婉動怒了,外面自有丫鬟婆子魚貫而入,端了不少瓜果點心,小心翼翼的只盼着讓衛家公子在郡主面前美言幾句,也好免了一番處罰,不然……即便郡主自持身分不加以處罰,但是老嬤嬤那頭,真會扒了她們的皮的!
施施然看向衛珩,見他神色如常,對自己既不熱絡也不像前世那樣含情脈脈,這落差讓秦婉心裏空落落的,不過秦婉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這輩子一切都還沒有發生,她也不會讓一切發生,且有一個願望,是她一定要實現的——
她要再次嫁給衛珩,這輩子一定要跟他白頭到老,再給他生好多好多孩子。
她這樣想着,臉上染上酡紅,秋水一樣的眸子看向衛珩。
她本就生得漂亮,巴掌大的小臉染上了紅暈,讓衛珩莫名其妙,但他到底不習慣被姑娘看到臉紅,更不說對方還是個美貌無雙的少女,他耳根很快就燒了起來,低頭不動聲色的避開了秦婉的目光。
敏感的發現了他耳根變紅,秦婉不禁抿唇笑了起來。前世之時,別看衛珩是大將軍,每次自己盯他盯一會兒,他就會臉紅,而後柔聲道:「婉婉,我臉上是不是有什麽?」
她從來不明說,但其實看他的緣故,只是因為……他好看而已。
「我第一次見衛公子,府上的人便出了這樣大的紕漏。」秦婉調整了一下心態,見婆子端了茶進來,施施然說:「茶水不必了。」
自衛家被牽連後,衛珩受了多少白眼,和寧郡主尚且算好,好歹肯為了他問責一聲底下的人,這杯茶不給也沒有什麽要緊,他又並非是來吃茶的。
「我第一遭見衛公子,府里就出了這樣大的紕漏,是我約束不力。」秦婉起身,向衛珩行了一禮以示抱歉,「若是衛公子不嫌棄,由我烹茶來與公子喝吧。」
「郡主萬金之軀,不必如此。」不料秦婉竟然要親自給他烹茶,衛珩蹙了蹙眉,嗓音低沉。
秦婉則微笑,「衛公子的來意是為了憑弔母妃,況且母妃生前應承過要看顧衛公子,母妃雖不在了,不過我做人子女的,自然要替母妃全了這份承諾。」
見她笑得雖柔和,但態度卻是不容回絕,衛珩索性頷首,「卻之不恭,多謝郡主。」
外面自有人搬了長几和杌子進來,與此同時,紫蘇快步走進,身後還跟着一個丫鬟。
那丫鬟唯唯諾諾的,一進門便向秦婉跪下,「郡主,奴婢今日實在是忙昏了頭,並非有意怠慢衛公子的。」
秦婉低眉看了她一眼,她年歲約莫十六、七歲,眉眼間自有一番精明,而且一進門立馬請罪,這樣有眼力的人,秦婉都不相信她真能忙昏了頭,只怕是知道衛家的處境,不將衛珩放在眼裏,看碟子下菜而已。
「杖四十,革半年月例。」秦婉將銀吊子中注了水,生火燒水,又一邊如此吩咐道,根本不去理那丫鬟。前世衛珩待她那樣好,今生她怎能讓衛珩在她娘家受了委屈?「叫衛公子看了笑話。」
「不曾。」對上秦婉含笑的眼眸,他怔了怔,旋即搖頭。
外面進來兩個粗使婆子,將那丫鬟拉了下去,那丫鬟趕忙求饒道——
「郡主,奴婢知道錯了,奴婢往後再也不敢了。衛公子!衛公子替奴婢求求情吧,衛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