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車上,雙生子今日受了驚嚇,又被人踩了幾腳,累得在姊姊身邊睡著了,胖乎乎的小臉上還掛着淚痕,秦婉看得心疼不已。
被衛珩擁入懷中,秦婉長舒了口氣,「好在媛媛和阿羽沒事,否則……」她說著,反身抱他,「衛珩,我那時好怕。」
她怕她守不住弟弟妹妹,她怕這輩子和前世的結局殊途同歸。
「傻丫頭。」衛珩柔聲道,細密的吻落在她耳邊和臉頰,「婉婉,你別怕,我會守着你,我所願,是你每日都過得舒暢。」
秦婉輕輕「嗯」了一聲,將臉兒貼上他的臉。兩人肌膚相貼,她的馨香立時將他包裹住,他身上頓時燥熱起來,渾身肌肉繃緊了,小兄弟也有些蘇醒的意思了,想到今日得到的那句「色胚」,他羞得無地自容,慌忙將秦婉推開。
他雖不用力,但秦婉本是掛在他身上,登時摔在了軟榻上,即便不痛,可也是懵了,神色委屈至極,眉頭微微蹙起,一雙翦水秋瞳似是要淌出淚來。
「婉婉,我不是……」見她如此,衛珩立時慌了神,忙要再抱她,對方卻扭身再不肯讓他抱。
「我在你眼裏是物件,想扔就扔,想推就推,我再也不理你了。」
衛珩將她撈住,「婉婉,我錯了可好?我不是那個意思……」
秦婉今日情緒大起大落,本就是一肚子委屈,現下更是使起小性子來,只在他懷裏扭來扭去不安分,好似一條滑溜的泥鰍。
一股邪火從小腹升騰起來,衛珩臉色慢慢變紅,生怕傷到秦婉,也不敢用力,只能柔聲喚她名字,「婉婉,婉婉……」
好一會兒,秦婉總算是安靜了下來,只因小腹又被一硬物戳了戳。
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眼,秦婉老實了,衛珩越發無地自容,訕訕的放開她,坐在軟榻上好不尷尬。
一日之中,竟然起了兩次反應,讓衛珩恨不能鑽進地縫裏去,憋紅了俊臉,他連看也不敢看秦婉了,要不是怕人誤會,他現在就能跳車逃出去。
正窘迫難當時,那股馨香忽的靠近了些,一隻小手塞進了自己手裏,與自己十指緊扣,他側頭看她,她卻不看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只是白嫩的小手將他的大手握得越發緊了。
衛珩心中溫軟一片,「婉婉,我……」
「別解釋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麽。」秦婉將頭枕在他肩上,「小、色、鬼。」
大年初一乃是萬民同慶之日,卻出了這樣的災禍,實在令人不得不惋惜。
表演噴火的雜耍人一時失手,將隨身帶着的酒壺引燃了,立時葬身火海,而這樣的慘狀,讓眾人看了去,自然引起了騷亂,這才致使踩踏事件的發生。
短短半個時辰,除了被火燒死的雜耍人之外,更有三十餘人被踩傷,其中十人重傷,三人被當場踩死,不可謂不慘痛。
皇帝當機立斷,命京兆尹安撫民心,吏部、禮部、戶部三部協理此事,儘力為此事善後,厚葬遇難者,受傷者則由朝廷出資診治。
雍王府兩個小的險些也變成眾人的腳下亡魂,所幸被夏昭華救了,雍王對她十分感激,親自登門道謝,太后更是感念其恩情,賞賜如流水般送到夏府。
而雙生子受驚之下,接連幾日茶飯不思,胖乎乎的小臉迅速消瘦了下去,雍王便將一切應酬全推了,每日陪着三個孩子。偏偏雙生子此次受到的驚嚇不小,有時睡着午覺都能哭着驚醒,讓雍王心疼得要命,卻也無計可施。
這日秦婉餵了兩人小半碗粳米粥,兩人就哭鬧着再不肯吃,連素日裏最喜歡的點心也不要,只是掛在雍王身上,眼睛含着淚花的樣子看來可憐得很。
秦婉心急如焚,奈何兩人吃了不少安神的葯,並沒有什麽起色。
心上的毛病,藥物不能醫治,夏昭華能救了他們的命,但是若心結不除,就是大羅金仙也救不了兩人。
秦婉心中不安,卻也不敢在雍王跟前露出絕望來,只是靜默。
雍王的心並不比女兒好過多少,當日雍王妃撒手人寰,他正在宮中,連妻子最後一面也不曾見到,再後來見了孟嵐的骯髒模樣,讓雍王更是心疼亡妻留下來的三個孩子,現在若是雙生子有個好歹,他就真的沒臉去見亡妻了。
這樣想着,雍王心中悲苦一片,但仍強笑道:「不吃就不吃了,父王帶你們去花園走一走好不好?」
兩人輕輕的點了點頭,雍王心中稍安,將兩人放下地,剛要牽兩人的小手,他們忽然又聲嘶力竭的哭了起來。
秦婉忙蹲下身子抱住弟弟妹妹,「父王,這個樣子,還是不要去了吧,抱到院子裏曬一曬太陽就好。」
沒料到雙生子竟然會哭成這樣,讓雍王眼圈都紅了,將兩人抱到了院子裏,又讓人搬了一張軟榻來,偏雙生子抽抽噎噎不肯坐到軟榻上,只待在雍王懷裏,輕輕的抽泣着。
見平素里愛笑愛玩愛吃的弟弟妹妹成了這樣,秦婉心中難受,轉頭擦乾眼角的淚,這才回頭強笑着拉弟弟妹妹的手,「阿羽和媛媛要聽話,咱們不哭了好不好?」
兩人含着哭腔的「嗯」了一聲,卻還是不肯離開雍王的懷抱,對此,雍王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院中氣氛一時悲涼,首領太監從外面快步而來。
「請王爺安,請郡主安。」待起身後,他又笑道:「安定郡主和夏姑娘一道來了,現下正在廳中等候。」
因對雙生子有救命之恩,故此雍王府上下並不因為夏昭華是所謂的老女就對其有幾分鄙薄,反倒是尊敬有加。
聽宋夷光和夏昭華一起來了,雍王本要親自前去相迎,但實在分不開身。
秦婉忙不迭的起身,「怕是來探望阿羽和媛媛的,婉兒去迎着就好。」
雍王頷首,示意女兒趕緊去,秦婉忙去了,一路到了東花廳。
宋夷光正纏着夏昭華說話,見她過來,忙起身問:「阿婉,媛媛和阿羽怎麽樣了?」
夏昭華也忙投去關切的目光。
秦婉神色悲戚,並不隱瞞,「這些日子一直茶飯不思,太醫來了一波又一波,吃了無數葯也不管用。且日日都要父王抱着,一離了便要哭鬧。我也不知該怎麽辦了。」
「那日的事,怕是讓他們記心裏了。」夏昭華嘆道,初一那日的踩踏事件不可謂不大,連她都覺得觸目驚心,別說兩個孩子了。被烏壓壓的人群卷進去,似乎連天日都見不到,還挨了好幾腳,兩個孩子即便心再寬,留下陰影也是難免的。
秦婉長嘆一聲,「讓夏姑娘見了笑話。」
誰知夏昭華「噗嗤」一聲笑出來,「還笑話呢,那日我衣衫不整,頭髮也散亂,身上還有幾個明顯的腳印,可不知道是誰見了誰的笑話。」她說到這裏,頓了頓,「我能去見見他們嗎?」
秦婉自然是答應了,三人一路往雙生子的小院去。
甫一進院門,就見雙生子正坐在小杌子上,淚眼婆娑的玩七巧板。
雍王神色慘澹,見夏昭華來,忙起身拱手施禮,「夏姑娘。」
「王爺金安。」夏昭華不敢受他的禮,側身避開後,又還了他一禮。也不知是不是先前受到驚嚇之故,雙生子忽的扔了七巧板,抱着對方哇哇大哭。
兩人實在哭得太厲害了,將眾人嚇了一大跳,宋夷光更是急了,擔心的問:「怎麽又哭了?」
雍王和秦婉忙一人一個將兩人抱起來安撫,好不容易兩人止了淚,雍王長嘆道:「已然這樣有好幾日了,一旦聽了一些動靜,見了有人來,即便是本王或是婉兒都能引得大哭。葯吃了許多,卻是一點用處也沒有。」
「一直沒有法子嗎?」夏昭華蹙着眉頭問道,自打那日救了雙生子後,雍王登門道謝,宮裏的賞賜更是如流水般下來,連早已出嫁的幾個閨中密友都笑話她,說是太后定然感念她的恩德,要給她賜一門好姻緣,她也只是附和着笑,從來不去說什麽。這些日子,她雖然料到雙生子會有陰影,卻沒料到這樣大。
雍王抿緊了唇,「一直沒有法子,本王和婉兒日夜陪伴,也不見半點好轉。」他說到這裏,越發傷感,「若是阿羽和媛媛有個好歹,來日九泉之下,我也沒臉再見他們母妃了。」
見他面露哀傷,夏昭華垂眸道:「王爺節哀。」
雍王是皇帝的親弟弟,雍王妃一朝去世,不知道多少世家動了心思,如今因為夏昭華救了雙生子,得了雍王和太后的青眼,也有些長舌婦嚼舌根,說她就是為了向雍王爺示好,這才刻意去救雙生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