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我也搭趟車
還好到了曹老闆家的廢品收購站,正好趕上他們家的飯點兒,蹭了一碗老曹家的麵條。
曹老闆跟韓春雷之前一直都有買賣往來,所以也算相識。聽張喜祿說到韓春雷以後不幹糖豆換破爛的買賣之後,曹老闆很詫異地看了韓春雷一眼。
雖然說糖豆換破爛這買賣,門檻兒很低,是個人都能幹,無法阻止別人跟風拾人牙慧。但是像韓春雷這樣,跑一趟能掙三五塊錢的買賣,說不幹就不幹,說退出就退出,沒有半分糾纏的意思,實屬不多見。尤其是他這個年紀,正是熱血輕狂最容易上頭的時候,自己的利益被人分佔了,卻表現得如此果斷。這年輕人還真人刮目相看啊。
但是當曹老闆聽到韓春雷要村裡處理那批閑置的砂石,還有跟村裡借錢的事後,他才恍然明白,敢情兒春雷這小子要干票大的啊。
“我說這麼好的買賣,你這麼說不幹就不幹了呢。”
曹老闆瞭然一笑,很是好奇地問道,“春雷小兄弟,你跟村裡要借三百塊,這可是一筆大錢啊,你到底是要幹什麼買賣啊?說來聽聽,老哥哥看看能不能跟你攙和一腿?”
韓春雷愣了一下,客氣地回了一句,“曹老闆家大業大,怎麼可能看得上我這小打小鬧的買賣?說笑了!”
“買賣哪裏分什麼大小啊?能掙錢就是好買賣!”曹老闆看韓春雷不太想說,越是好奇。
韓春雷見狀,也沒打算隱瞞,說道,“聽說南方那邊遍地都是掙錢的買賣,我想帶點本錢跑一趟那邊。”
“嚯,南邊?你是想跑廣東蛇口那邊拿貨嗎?”
曹老闆恍然大悟,說道,“聽說從去年年底開始,就有北方那邊的人偷偷從蛇口拿貨回北方賣。嘖嘖,你消息倒是挺靈光的啊?不過咳咳……”
曹老闆有些擔憂地提醒道,“春雷啊,咱們都是一個公社的,別怪老哥哥沒提醒你,這可是大投機倒把罪啊。廣播裏雖然天天播放去年的十一屆三中全會精神,但是沒有文件說咱們小老百姓可以干投機倒把啊!”
“曹老闆,你現在幹得廢品收購站,好像不是投機倒把似的。”韓春雷輕輕笑了一下,“我也就小小干一點點,不敢幹大的,槍打出頭鳥,鳥多了,但那隻絕對不是我。”
韓春雷雖說不了解改革開放其中的每一步細節,什麼事情具體到年月日,別說他了,就算他爹那個年代的人重生回來都不會記得的。但是他知道改革開放的大體歷程啊,雖說投機倒把眼下還是沒有摘掉帽子,政策文件也沒具體到地方,但這是早晚的事情,到了下半年特區建立就要被批准了,再過一年蛇口、羅湖都會被划入深圳特區里,從此深圳日月換新天。這些信息,作為一個90后死宅,還是可以通過發達的互聯網接觸到的。
“嘿嘿,這話有意思,”曹老闆比較贊同韓春雷的想法,他自己何嘗不是小小干一點點的。步子先跨一點點,政策明朗一點點,步子再垮一點點。這就是他的生財法則啊。
“曹老闆,咱就不要去想南邊那些事兒了,春雷兄弟這些砂石,你得幫忙讓你表弟牽個線啊。不然賣不掉砂石拿不到錢,想在遠都沒鳥用,是不?”
張喜祿有些急,畢竟他更關心柴家塢那批砂石能不能賣掉。賣掉了他好拿中介費,這才是他的利益。什麼深圳蛇口和羅湖,什麼投機倒把和走私,跟他貌似沒有太多關係。
韓春雷也是點頭說道:“是啊,曹老闆,聽喜祿哥說你表弟是上塘公社的人,這砂石還得拜託你打個招呼。”
“打招呼沒關係,我這麼跟你說吧,我表弟就是上塘公社竹制廠的會計,他如果肯幫忙說話,這事兒好使!”曹老闆這話不禁讓韓春雷動容,廠里的會計啊,這說話就更好使了。
他剛要說話,又聽曹老闆繼續說道:“不過這砂石的事兒要成了,以後你跑南邊的買賣,得讓我搭點兒,怎麼樣?老哥也不白搭你這趟車,我也出本錢,我曹天焦就稀罕你,就認準你春雷兄弟能幹成好買賣。”
韓春雷猶豫了一下,尋思曹老闆這個人好歹是長河公社的地頭蛇,之前聽張喜祿說他在杭城裏的親戚也有門路,說不定以後還能幫着自己銷貨。
這要放在自己那個年代,有資金投入,又有資源背景,也算優質股東了,的確不算白搭進來的。
“成,就這麼說定了!”
韓春雷一錘定音,點頭道,“等砂石處理完了,我找曹老闆好好合計南邊的事兒。”
“好!”曹天焦笑道。
這時,張喜祿見狀,也暗暗意動了,連曹天焦都看好的買賣,自己是不是也搭一點?可自己也沒本錢,更沒什麼本事,春雷兄弟會介意不?他突然打定了主意,回頭等這趟砂石買賣做完了,就主動和韓春雷說。
“這樣,事情事情宜早不宜晚,下午還有趟車去縣裏。到了中途的沙頭公社你倆就下車,從沙頭公社再走個十幾里地,天黑之前能趕到上塘公社。你們先出發,我一會兒就去郵電所給我表弟的廠里掛個電話,他們廠有電話!”曹天焦說道。
長河公社車站發到縣裏的車,早上六點一趟,中午一點半一趟。
韓春雷看了看天色,也不想再繼續耽擱,招呼了張喜祿一道兒去了公社車站。
曹天焦也前後腳出了門,直奔公社郵電所。
……
……
韓春雷不怎麼識路,但是張喜祿對這一帶都特別熟,等着他倆從沙頭公社下車,走了十幾里地到上塘公社的時候,天色已經微微昏暗。
這次韓春雷出門有經驗了,從支書韓占奎那裏開了大隊的介紹信,很輕易就住進了上塘公社的招待所。
為了省錢,張喜祿和韓春雷住了十人一間,五毛一鋪的大通鋪。雖說韓春雷沒有潔癖,也已經能夠接受這個時代的各種落後,但住十人一間的大通鋪,還是跟之前住洗浴一樣,有些不習慣。但是誰讓他現在一毛錢都要掰成兩半花呢?他發誓,等以後有錢了,出門一定要住豪華大床房,馬桶都要帶抽水那種。
不過運氣還算不錯,今晚的十人間,貌似除了他倆,只有另外兩個外地人,還算比較清靜的。
畢竟今晚都要在一個房間裏過夜了,韓春雷主動和兩人認識了一番,兩人都是三十來歲的年紀,聽口音兩人是從廣東一帶過來的。
不過讓韓春雷留意的是,兩位外地來的哥們,還挺時髦啊,居然都穿着的確良的襯衫,尤其是微胖那個大哥,燙了頭,還穿着一條上窄下寬的喇叭褲。
這條喇叭褲,不禁讓韓春雷想起了他爹年輕那會兒看過的一部日本電影《追捕》,後來在他還上網給他爹搜過這部電影,其中讓他老媽念念不忘的是高倉健的帥氣和那條喇叭褲,至於他爹,一直都是中野良子的腦殘粉。
算算日子,這部日本電影的確從去年就開始風靡國內了。
對,當時還有一部日本電影,也風靡一時的,叫《望鄉》。有個美女記者叫栗原小卷,穿着白色的喇叭褲,簡直是他爹年輕那會兒流哈喇子的對象。
此時韓春雷再看拎着暖瓶打水回來的胖子,大哥挺潮啊,緊跟時髦。這麼潮的人出現在窮鄉僻壤的上塘公社招待所里,畫風有些怪。
至於張喜祿這土鱉,倒是覺得這胖子又是燙頭又是喇叭褲的,簡直娘炮的不行,尤其是那一口的粵普,張口閉口想喝咖啡,嘖嘖,一看就是從小資產階級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