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阮青梨兩眼放光地看向芝麻。
剛剛跟豆沙承諾以後再也不碎嘴了的芝麻頓時一傻，「……」
宮中，紫宸殿。
尚食局來問了第三趟了，傳不傳膳了啊？再回鍋熱就不能吃了啊！
御前上下也是很頭疼。
陛下剛跟太后較了一場勁，原因是今兒晌午的時候，太后把惠妃娘娘叫去長樂宮好一頓訓。據說還罰惠妃娘娘跪了半個時辰來着，陛下趕過去的時候，惠妃娘娘站都站不起來了。
陳冀江好生回想一番，幾年了，頭一回看見惠妃娘娘往陛下懷裏撲——陛下想扶她起來來着，結果惠妃娘娘腳下不穩直接就撞進陛下懷裏了，緩了半天都沒緩過勁來，後來來了四個宮女才總算是把人給扶走。
惠妃娘娘無緣無故傷成這樣，陛下當然不能不吭聲，當場就在長樂宮裏跟太后吵起來了。
太后指責惠妃娘娘不明事理，陛下把人放在紫宸殿後她也不管，說她不配管六宮；陛下說這事太后怪不着惠妃娘娘，是他自己的決定，要罰惠妃娘娘簡直是無理取鬧。
就這麽你一言、我一語的，爭得挺凶，在場的宮人全都嚇得跪下了，之後陛下先送惠妃娘娘回了柔嘉宮，然後他自己就回紫宸殿悶着，也不叫人進去伺候，更沒想着要傳膳。
這情況，連他自己都不敢進去勸了。
這不只是母子之間的爭執，還牽涉了阮姑娘呢，誰知道陛下現在的心情多糟啊？
太后也真是的，近年還真是越來越有無理取鬧的勁頭了，看雪梨不順眼，過去跟陛下理論沒錯，但拿惠妃娘娘出氣……這不是欺負人嗎？
陳冀江心裏整個煩，一邊腹誹一邊等着，剛才宮門那邊傳話說有隨雪梨出去的御令衛來稟事，他想想，沒叫人進來，只讓徐世水去細問看有什麽事，晚些時候再稟。
等了小半刻，徐世水回來，快步行上長階，在陳冀江面前一揖，「師父，那御令衛是來送信的，說是雪梨寫給陛下的信。」
他說著便將信奉了上去，陳冀江睨了一眼，蹙蹙眉頭，把信接了過來。
他先看信是不行的，只能猜猜信里寫了什麽，再決定要不要現在呈進去。仔細想了想，雪梨今兒是先去七王府再回家，估計也沒什麽糟心事，應該就是報個平安吧？或者想陛下了，便隨便寫點什麽，然後想看陛下的回信？
嗯，真夠膩歪的！
陳冀江自己都被後一種猜測膩歪得牙酸，再掂量一番之後決定送進去，沒準陛下看了心情能好點呢。
於是陳冀江拿着信就進去了，從外殿到內殿，靜得一點動靜都沒有，他推門進了內殿之後，半點都不敢多耽擱，腳都沒停就先說了，「陛下，阮姑娘那邊送了封信過來。」
……送信？
謝昭眉頭微挑，示意他呈上來。等接到手裏撕開信封撐開一看，足有五六頁紙。
才剛走一天，這是碰上什麽事了？在七弟府里出了事還是家裏有事？
他有點緊張地將信拿出來展平，拿在手裏細讀。
甫讀了兩行，他就「嗤」地一聲笑了。
這個呆梨子……沒點正事啊！
她先說了去七王府的事，說自己和易良媛聊得挺好，阿杳和阿測玩得很開心，阿杳可喜歡阿測，在馬車裏還一直念叨阿測好，以後可以讓他們常常見面。
然後她說，她會照顧好阿杳，他自己在宮裏處理事情時，也別把自己逼得太狠，要好好吃飯，別喝悶酒，傷了身子不值當的。
接著說起家裏的事，她說剛開始有點生分的感覺，後來就慢慢好了，明天會讓阿杳見見她那兩個哥哥的孩子，還說她娘為她想得很周全，進門就叮囑她別為家裏做什麽，家裏不想給她添麻煩。
這一段結束了之後，她又寫着家裏的事還是冷靜下來慢慢說為好，要他別太着急，要好好吃飯別喝悶酒，沒胃口就讓御膳房做點合口的東西，好歹吃一些。
之後又說了說近來的打算，打算在家裏多住幾日然後再去看看衛忱，還說打算讓阿杳去逛逛集市，難得出宮一趟，就得要四處走走看看。
末了便附註要他別總是生氣，要好好的，她還想讓他帶着再去逛逛呢，他要是把自己弄病了怎麽去？要他好好吃飯別喝悶酒……
就這點事，她竟寫了五頁半！
謝昭越看到後面笑容越明顯，能瞧出她這是想勸他又不想顯得太沉重，就東一句西一句地扯扯家常再勸兩句，也虧得她還每次都能繞回來正題。
不過這也寫得忒白話了。謝昭心裏揶揄着，估計再過兩年，阿杳都能比她文採好……
行吧，好好吃飯別喝悶酒。
謝昭嘖嘖嘴，跟陳冀江說：「去御膳房叫個膳吧。」
哎？！陳冀江趕緊豎著耳朵聽命，不知道陛下想吃什麽。
謝昭想了想說：「昨天雪梨弄的那個燜鍋來一個吧，配米飯就好。」
「……」陳冀江無言。
陛下突然有胃口也就算了，還張口就要這麽實在的東西，這信里到底是寫了什麽啊？！真是讓他好奇。
這雪梨，越發神了啊！
第二天一早，兩個嫂嫂就帶着孩子來了，大哥有一兒一女，兒子六歲、女兒四歲，二哥是兩個兒子，一個五歲、一個三歲。
四個孩子都比阿杳大，但都還是小孩，從來沒見過這麽多孩子的阿杳一見就興奮，伸着小手就要朝姊姊摸去，然後五個孩子迅速的玩成了一片。
小孩玩得開心，大人看得也樂，就是辛苦奶娘了，很怕阿杳傷了碰了，只好一直在旁邊盯着。
將近中午時他們才總算玩累了，阿杳爬到雪梨腿上一歪，打着哈欠，「娘，我想吃雙皮奶。」
嗯？雪梨想了想，這倒是不難，正好給孩子們都做點好了。
一行人就都往廚房去，孩子們是知道有好吃的很高興，兩位嫂嫂則是想看看御膳房出來的手藝。
其實因為怕她吃不慣，這回家裏還特意從外面請了個大廚來。她們到廚房時，大廚正忙着做午飯呢，雪梨一掃看案上的食材，說：「魚香肉絲？」
「哎，對。」顧大廚應答着，手裏的活兒沒停過。
雪梨沒說什麽，就自己去做雙皮奶。這東西好做，取蛋清攪勻、過篩、加糖，然後熱好牛奶，等牛奶放溫了把加了糖的蛋清往裏頭一倒，調勻，上鍋蒸就行了。
步驟太簡單，而且因為阿杳愛吃，她已做得不能再熟練，不過片刻就弄好了，往鍋里一擱，等着蒸好。
乾等無趣，雪梨就在廚房裏四處看看，看着看着，她突然心裏就癢了……
做魚香肉絲的東西都已經切好了，胡蘿蔔絲、青椒絲、冬筍絲、肉絲分別放在盤子裏，雪梨看着胡蘿蔔絲粗細不一就特別彆扭，她一時沒說什麽，只扭頭走去別處，然後心裏總是忍不住想到那個切得不平均的胡蘿蔔絲……
越想越覺得看不過眼，最後她實在沒忍住，默默去放菜的架子上拿了兩根胡蘿蔔、兩根冬筍下來。
這廂顧大廚正哼着小曲在調着魚香料呢，乍聞後面「篤篤篤」刀落飛快的聲音，不由一愣。
眾人一併循聲望去，顧大廚和阮家的兩位嫂嫂一同傻眼。
一群孩子們則讚歎，「哇……」
雪梨手起刀落，速度快得都快讓人瞧不清了，切出的絲還一根根都粗細一樣，最後一削頭尾削齊長短，她把切好的絲往盤子裏一盛，端給顧大廚，堆笑道：「師傅，您用這個吧。」
「……」顧大廚僵如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