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也不知道庫里什麼時候攢了這麼多首飾了,好多都是一整套一整套的。她上回特意到庫里「熟悉東西」的時候還沒這麼多呢,這回又被嚇了一跳。

豆沙看着她神色發僵的樣子直翻白眼:「每個季度尚工局都按規矩送新的來啊……不過娘子您就愛用自己用習慣了的,呈過來的冊子您都懶得看,自然不知道都有什麼!」

她知道尚工局每個季度都要按規矩送東西來啊……

可是這麼多,這是比照着什麼位份給她備的啊?!

雪梨問豆沙,豆沙想了想說不知道,反正尚工局送來他們就收着,按什麼位份的沒過問過,興許是三夫人的級別吧。

就這樣,雪梨正好藉著搭配首飾讓自己熟悉一番被她冷落多時的寶貝們。她多半是下午試,正好是孩子們吃點心的時候,阿杳和錦書總傻看着她發獃。

阿杳在想,娘怎麼突然多了這麼多首飾?之前怎麼沒見你用過?

錦書拽拽阿杳:「伯母今天試的這幾套前天都試過啦……」

原本正投入地欣賞的雪梨聽言一怔,扭頭看看倆孩子,乾笑着讓人把這幾套送回去、取尚未見過的來。

——實在太多了!試得都記不住了!

七月十一的時候,終於定下來要用的東西。頭上用一套點翠,一支主要的長簪加兩支點綴用的插梳。光線一轉,翠羽就會隨着光線泛出一片流光溢彩的光澤,乍看上去不如直接的金銀珠寶兩眼,其實要奢華多了。

耳墜和項墜也是點翠的工藝,雖比長簪和插梳小許多,但是恰到好處。一點點流光在耳垂和頸間映着,也很好看。

禮服也是現做的,通體都是正得透出些妖嬈的寶藍色。上襦的衣料是薄軟些的絲綢,與略顯厚重的齊胸裙相搭,就為這一襲原本會顯得過於莊重的禮服添了幾分靈動。搭配的訶子上綉了一朵完全對稱的蓮花,蓮花開得正盛,隱隱的露出蓮蓬的一角來。

外面還有件大袖衫,廣袖寬到手必須維持着儀態端在腹間,稍微放下兩寸,用金線勾勒出纏枝蓮紋的袖緣就要垂地了。

雪梨把這一整套東西都穿上戴上、連妝都順手試了,正站在銅鏡前投入地臭美呢,目光一掃鏡子邊緣,看見皇帝在身後幾步遠的地方瞧着她。

「好看嗎?」雪梨轉過身問。

漂亮得像只孔雀。

謝昭銜笑走近:「就等着你轉身讓我看看正臉呢……嗯,我家娘子沉魚落雁。」

哎呀怪不好意思的……

雪梨低頭捂捂臉,謝昭伸手拿了她頸前的那枚點翠吊墜來看。

吊墜是一朵小小的五瓣花,花瓣的尾部尖尖的,中間鑲着一顆珍珠。看上去略有點小家子氣,但因為工藝講究,點翠又本身美得別具一格,倒也無傷大雅。

謝昭看了一會兒還是皺了眉,又看看她的頭飾和耳墜——簪子和插梳的底都是金色的,但耳墜和項墜則是銀底。雖然同樣是點翠,但外面露出的一圈細細的輪廓顏色顯然不一樣,整個人的氣場也是越往下走就越弱了。

他扭頭吩咐陳冀江:「去讓尚工局做金底的點翠項墜耳墜,趕在明軒君昏禮之前送來。」

雪梨一愣,趕緊擋他:「算了吧……」

謝昭覷着她:「難得去外人面前美一把,還不美徹底了?沒事,尚工局做得出來。」

「……不是。」雪梨低下眼帘撇撇嘴,「據說做點翠是生拔翠鳥毛,挺血腥的。我覺得吧……已經做出來的、尚工局按例送來的,我就用,專為我再另作個別的……就算了。」

雪梨說罷誠懇地望着謝昭。她這個想法裏面,原因可多了!

一是因為確實不忍心。雖然吃牛羊豬肉什麼的也是殺生,但是一來那個是先殺再吃,不像點翠要為保證光澤生拔鳥毛;二來那都是殺一頭能吃好幾頓的,這個……這個為了一個小小的首飾要殺不知道多少只啊!

二是因為她確實心虛,好像年齡越大膽子越小了,挺怕什麼「因果輪迴」之類的事的,一想到有血債要記到自己的頭上就心慌。

三嘛……

她這不是正琢磨着緩一緩院子裏的氛圍嗎?那當然要遠離這種事啊!若讓人一說就是「她就愛用點翠,陛下為了讓她過癮還專門做新的來着,也不知殺了多少只翠鳥」——這話好聽?!

於是雪梨硬是磨着皇帝把這事免了,皇帝只得讓陳冀江差人去找找現成的,看有沒有既是金底又適合她戴的東西。

吩咐下去之後二人歪到榻上去閑聊了一會兒,陳冀江很快就找到東西回來了。

一個是一顆如意豆、一個是祥雲、還有一個是福瓜。其中祥雲那個在四周鑲了幾顆小小的南紅珠,另兩個則是小珍珠。

陳冀江身邊的小宦官捧着呈過來,雪梨看了看,拿了那個祥雲的,偷眼瞅瞅謝昭:「陛下,我把另外兩個也扣下,行不?」

謝昭被她這佔小便宜似的神色逗得一笑:「行啊,你喜歡就留下,反正放着也是放着。」

雪梨很開心!扭臉讓陳冀江把那兩個給阿杳和錦書一人一個,着意囑咐讓錦書先挑。

兩個孩子一個帝姬一個翁主,說起來都不缺這些東西。不過錦書不是見爹娘的時候少嘛,雪梨總有意識地多照顧她一點。

七月廿一天還未亮,雪梨就強打精神爬起床準備去赴婚宴了。阿杳和阿沅更是哈欠連天,阿杳還要梳妝打扮,就難免有點暴躁。

梳頭的時候她支着頭在妝枱上打盹兒來着,結果給她梳頭的楊桃不小心拽疼了她,床氣未消的阿杳奪下梳子就扔出去了。

一時間,阿杳的房裏又是哄勸又是謝罪。雪梨聽說之後趕緊去哄她,阿杳往雪梨懷裏一栽,都快哭了:「娘……我好睏……我不去了好不好……」

娘總說父皇寅時起床太早了,今天可還沒到寅時呢!

雪梨也心疼他們,辰時出門上了馬車立刻就着手哄着阿杳阿沅睡了,直看得坐在馬車一角陪阿杳的酸梅烏梅跟着眼皮打架,於是到後來她們兩個撐不住入睡的時候,雪梨也沒管。

馬車裏四個小孩睡得東倒西歪,雪梨只好和阿沅的奶娘大眼瞪小眼。

這一行陣仗很是不小,皇子帝姬該有的儀仗全在。單是護駕的御令衛,雪梨就不知是動用了幾個百戶所,只好安慰自己說這也挺好,畢竟是他們頂頭上司的昏禮嘛!就當是道賀了……

巳時末刻時到了衛府。門口有家丁僕婦正迎賓客,一個個都是穿得喜慶、說話也吉利。來來往往的人拱手不斷,賀禮也收個不停。

雪梨這邊的儀仗在離得還有幾丈遠的地方就停了,整條巷子也暫時戒了嚴,剛好到了門口的賓客也都停了下來。雪梨遙遙一望,行大禮的官員有、施淺禮的宗親也有。

這是向皇子帝姬行禮呢——無奈皇子帝姬還都睡得正香呢。

福貴先去府門口跟領事的管家回了話,客套幾句,管家就帶着人親自迎過來了。馬車重新駛了起來,將那幾丈路駛完,停在了府門口。

管家在外作揖:「阮娘子恕罪,大人迎親去了,還未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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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膳房的娘娘 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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