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唯心
顧離人思索了一下。
他平時很隨意,但這個問題卻讓他慎重的想了想。
“他叫王驚夢。”
然後他只是說了這五個字。
“就只是這樣?”
看着顧離人明顯已經不想再說什麼,有些人異常失望。
“傻呀。”
有人冷笑出聲,卻不是對顧離人,而是對這些異常失望的人,“急什麼,既然是人中龍,便自然會一飛衝天,到時候自然可以看到他的弟子是何等樣的存在,只要耐心等着看便是,難道還怕不了解?”
“你們跟我來。”
顧離人看了林煮酒和嫣心蘭一眼,看着林煮酒和嫣心蘭還愣着,他甚至衝著兩人招了招手。
“顧師叔。”
林煮酒和嫣心蘭跟着顧離人走進山門,兩人都不明白顧離人在這個時候喊他們兩人是要做什麼。
不過他們真的很佩服顧離人這樣的洒脫。
方才那樣的一劍,不只是讓巴山劍場的聲譽都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顧離人自己更是在修行者的世界變得那顆初升的旭日一樣光輝萬丈。
潛心精修很多年之後,任何人如此一朝出劍便登上別人仰視的高峰,恐怕都會自己陶醉在那無限風光之中。
然而顧離人卻是很平常。
他就像買菜大嬸一樣招呼了一聲,然後順便說了一個事情,在外面現在這些人還在震撼和感慨之中,他卻已經覺得沒有什麼事了。
這是真正的不在意。
也只有這樣的人,恐怕才能運用得出那樣自然而精巧到了極致的一劍。
顧離人真的很隨意。
他在林煮酒和嫣心蘭跟上來之後,甚至沒有轉身,便輕聲告訴了林煮酒和嫣心蘭幾個地名。
“如果有時間,你們可以去那裏看一看,他也在那裏。”然後他接著說道。
“他是誰?”
這是第一時間浮現在林煮酒和嫣心蘭腦海之中的問題。
然而接下來的一剎那,兩個人都反應了過來,都忍不住壓低了聲音,問道:“是王驚夢?”
顧離人點了點頭:“不要告訴其餘人,除了你們之外,只有餘左池知道。”
嫣心蘭眉頭微蹙。
她心中有很多疑問,但同樣自己也有很多的答案可以解釋為什麼顧離人不想讓很多人知曉王驚夢的行蹤。
“為什麼只告訴我和林煮酒?”她問道。
顧離人很淡然的說道:“除了王驚夢之外,若是硬要這些所有的年輕人裏面挑選弟子,我選你和林煮酒。”
林煮酒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沒有感到這是笑話,也沒有任何的失落,他只是因為得到這樣的評價而高興,“為什麼你覺得別人不如我們?比如葉新荷、師長絡?”
他看着顧離人的背影,認真的問道。
他這句問話里也沒有驕傲的成分,因為在他自己看來,像師長絡這種天才或許會很容易超過自己。
“太自我並不是好事。”
顧離人很簡單的說道:“在願意犧牲和付出這種事情上,他們要比你們差一些。”
林煮酒和嫣心蘭怔住。
這似乎和修行天賦無關。
“有付出才有得到,和人交往如是,和天地元氣溝通也是如此。心性不同,同樣的一劍當完成時便有不同的結果。”顧離人走到一株芭蕉樹下,他覺得這裏已經足夠清凈和舒服,他便停了下來,轉身看着兩人平靜的說道。
“您對他們就足夠了解?”嫣心蘭無意冒犯,她也知道顧離人不會覺得自己是在冒犯他。
“我對劍和劍意天生敏感。別人通過行事來看人,但我通過劍意來看人。”顧離人微笑道:“這些年我看你們看得不多,但是看得出來。”
這不是林煮酒和嫣心蘭所能理解的領域,只是兩個人能夠聽得明白。
“一個宗門能夠長久的存在下去,不只在於出的修行者有多強大,更重要的是別的東西。”顧離人微笑着說道。
林煮酒這才明白顧離人雖然平時不發表態度,但是他真的有自己的態度。
他忍不住尊敬的說道:“看來顧師叔您和平時大家認為的不一樣。”
“人和草木最大的不同便是有情感,草木無情,所以靜寂不動只能隨風,而人之一切由情感驅動,修行和調用天地元氣也是如此,我在巴山劍場修行,自然對巴山劍場的任何一處地方都有着很深的感情,又怎麼可能漠不關心和真正的不在意?”顧離人微笑道:“而且我始終認為,只有肯為別人犧牲,因為別人而情緒劇烈波動的人,。”
“這是太過唯心論。”
林煮酒笑了笑,然後對着顧離人認真行了一禮,道:“不過您拳頭最大,您說了算。”
顧離人笑得更為開心了些。
他一向覺得祁准調教的這名弟子有些自己的風範,聰明,而且性情洒脫。
“我應該會馬上啟程去看看這名師弟,你要不要一起?”
林煮酒轉過頭看着嫣心蘭,道:“既然顧師叔這麼急着告訴我們那個地方,那個地方對於我們而言應該會有很多好處。”
顧離人又淡淡的笑了笑,不再多說,揮袖而去。
“一起。”
嫣心蘭想了想,說道。
師長絡還在山門外。
他看着山門,雖然明知道顧離人和嫣心蘭以及林煮酒之間並不會多說什麼,然而此時他還是有種被遺棄的感覺。
他非常的不舒服。
……
“你要和林煮酒、嫣心蘭說話,你也可以等待片刻再單獨找他們,何必就一定要在這時候。”余左池走到顧離人的身邊,有些無奈的看着他說道。
“你擔心誰,師長絡?”顧離人也很無奈的看着他,“你總是擔心太多。”
“他至少是我帶回山門的,他太心高氣傲。”余左池沉吟道,“我最近便是想他出了劍塔之後便設法給他些挫折。”
“挫折可以有,輕視便不能?”
顧離人忍不住搖了搖頭,道:“若是這樣都能令他生出不滿,做出些不好的事情,那他也遲早不屬於巴山劍場,太過刻意終究無用。”
余左池想想似乎的確是這個道理。
有些事似乎原本就應該自己想通,純粹是師長教,卻是行不通。
顧離人看着若有所思的余左池笑了笑。
不只是教不教的問題,關鍵是師長教了,這名弟子明不明白師長的意思。
……
王驚夢此時不太明白。
他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有了比一座山還大的壓力。
他已經是顧離人獨一的弟子,不管他將來有什麼樣的成就,整個天下的修行者都會看着他。
他現在只是還想不太明白,為什麼顧離人明明給了自己五本劍經,卻偏偏要先讓他看這卷流雲劍經。
這卷流雲劍經對於他這種算是初入門的修行者而言,既不算是粗淺而容易理解,也不算有多精妙。
在那五本劍經里,有三本的劍法和運氣之法都比這卷流雲劍經要精妙,而還有一本清風劍經則比這流雲劍經要簡單,而且十分實用,一些運氣方法可能更有效果。
他也不太明白為什麼顧離人一定要他在鐵鎖村這樣的小山村裡看這本流雲劍經。
因為這個小山村很閉塞,只是因為出產些鐵礦,然後有些鐵匠鋪子。
這裏多的是嗆人的煙火氣,地勢又低,看不到山間的流雲。
但這一日,有數名騎馬的刀客進了這個村子之後,他便有些明白了。
是清晨。
他在這小山村裡唯一一家買些粗陋吃食的鋪子裏吃着東西,看手裏的劍經。
數名刀客呼喝着下馬,提着酒葫蘆進了這間鋪子。
馬糞的味道和酒的香氣撲面而來。
當王驚夢抬頭看向這幾名刀客時,這幾名刀客的目光卻全部落在了他手中的劍經上。
這幾人的目光同時熾烈起來,他們甚至無法掩飾住自己心中的貪婪。
“這本劍經哪裏來的?”
其中為首的一名刀客將手中提着的葫蘆放在了桌上,吐出了叼在嘴裏的一根青草,笑了笑,問道。
他看上去還很年輕,只是他的左手是殘廢,斷了三根手指。
王驚夢看了他一眼,合上手中的劍經,然後道:“這本劍經是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