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國師蔑視着元翼和老五,一步步地逼近。他腥紅似血的靴子輕輕地踩着,每一步都揚起塵土無數。他手中的劍尖滴下的血像滴滴血淚,不知會不會有人再次成為他劍下亡魂。
元翼再次提示老五,老五苦笑,他現在走不了。若是今日他們都命喪於此,希望老天保佑他的女兒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國師走近,目光帶着嘲弄般的憐憫,「真是可惜……可惜你們不能為本座所用,要不然倒是好幫手。」
「助紂為虐,本王不屑為之。」
「不屑?哼,你無知小兒,知道些什麼?自古以來,物競天擇,弱肉強食,本就是強者為王。你們現在知道為什麼本座能掌握天下幾十年嗎?哈……不怕告訴你們,你們可知為何金氏最後兩代帝王都短命嗎?那是本座安排的,本座說過,想要誰當皇帝,誰就是皇帝。天下,是本座的……哈……」
「閹狗狂吠!」
伴隨着一道洪鐘般的聲音,花園裏多了一個人,正是慧法大師。
國師眼一眯,像是認出了他,「哦?大師出家人,也想趟渾水?」
「今日貧僧是要替金氏的列祖列宗來取你這閹狗的命!」
「原來是金氏遺孤,想不到金氏還有子孫在世。你若早些年來尋本座,本座說不定送你登皇位,就沒有元氏什麼事了。」
「呸,誰稀罕你送。你以自己是誰,不過是我們金氏的奴才,一條狗而已。可恨惡奴欺主,還敢在此大言不慚。」
慧法大師很快到了元翼的身後,扶着他站起。
國師眼露殺氣,他平生最討厭別人說他是奴才,慧法大師如此辱他,簡直是找死!
他劍隨影動,元翼等三人同時迎敵。一時間又是塵石飄飛,四人纏鬥在一起。
元翼傷在胸腹,幸好沒有刺入內臟,否則……他一手按着傷口,一手握劍。老五傷在左臂,傷勢較輕。
三人都是高手,漸與國師齊平。
等塵石再次停歇時,四人已落到地面,這下不止慧法大師身上挂彩,國師同樣沒能倖免。
國師傷肩處,黑袍被割開口子,隱有血跡滲出。他伸出手指,沾了一點血,血腥味衝進鼻端。他皺了一下眉頭,陰冷的眼裏殺氣畢現。
近幾十年來,他還從未受過傷。
眼前幾人,着實可惡,不把他們碎屍萬段,不足以平復他的怒火。
此時,一白裙女子迤邐而來,她仙姿迭貌,膚白勝雪。櫻唇含着笑意,里提着一個花籃,籃子裏裝了三枝臘梅。
如此美人,就像落入塵世的仙女,闖進了眾人的視線。
眼前一幕,就像多年前。國師眯了一下眼,眼裏閃過一絲懷念。那時候姣月視他為父,敬重他,仰慕他。她常像現在這樣,無憂無慮的採花,臉上沒有害怕,沒有驚懼。
少女朝他們走來,她的身後,像是漫天的雲彩。
四人全部望向她,她的瞳孔里都是星光,熠熠生輝,像是她看到國師,丟下手中的籃子奔過來。
「大人……您受傷了?」
她微顰着眉,原本清澈的水眸中染上霧氣,滿臉的擔憂。
國師像是有片刻的失神,嘴裏喃喃,「姣月。」
就在此刻,元翼與老五同時發難,雙劍合一,齊齊刺向國師。國師陰鷙的眼一掃,伸劍抵擋。
內力一震,元翼與老五向後退了數十米。
突然,國師覺得後背一痛,不可置信地回頭。
「姣月……」
宛月往後退着,方才她趁着國師分神,拼盡全力把剪子扎進國師的身體。可女子畢竟力小,那剪子沒有整個沒入,僅入了一半。
好在剪子上是淬了毒的,五叔說過,國師體質特殊,一般的毒對他沒用。他們費了不少的心思,才尋到一種能讓人內力盡失的毒。
進宮驗身,進國師府還要驗身,不僅脫到精光,就連頭髮都被人仔細查過。好在她一直把毒藏在齒縫之中,原是想國師對她動情時,咬破毒與國師同歸於盡。
但國師一直沒有動她,後來她知道,原來對方是太監。
剪子是平日裏剪花用的,是唯一能找到的利器。她一直等,一直等,直到今天。
「大人……」她笑着,絢爛如花。
國師枯瘦的手指伸出,一把掐住她,「呵……你不是姣月……本座的姣月連螞蟻都捨不得踩死,怎麼敢殺人?」
「我是……宛月,姣月是……我娘……」宛月被掐得翻白眼,嘴角還掛着笑,極其怪異。
元翼三人已經提劍欺上來。
「胡說,你不是她的女兒,你是他們派來的姦細!」國師說著,手下用勁,臉貼在她的耳邊,陰冷的聲音像蛇纏着人,「本座在你身上,聞不到一絲姣月的氣息,你是個冒牌貨。」
他手力一擰,宛月軟倒在地。
隨着人影一晃,國師片刻間消失不見。
「王爺……」老五看着元翼,要不要追?
國師內力高深,那毒一時半刻發作不了。宛月沒來得及說就死了,是以,他們都不知國師已經中毒。
「你留下,我與大師去追。」
元翼做了決定,和慧法大師一齊消失。
老五惋惜地看着地上的宛月,她的頭被擰到一邊,早已斷了氣。他輕輕地撫合她睜着的眼,命趕來的隱衛們好生收斂她的屍身。
安排好,他快速地離宮。
右輔國那邊,很快就知道結果。國師逃了,七王爺帶人去追了。
百官們的心都提着,不知結局會如何?裏面的晟帝叫喚了半天,都沒有人出現,嚇得不敢出來。
皇后沒好氣地看着他,越發覺得他不中用。
她膽子大一起,側耳聽着,好像外面有人在說話,聽到輔國二字。她心一喜,忙大聲命令,「外面是哪位輔國大人,還不快進來護駕!」
眾人充耳未聞,這樣的天子,哪配他們忠心。
「大人辛苦了,王爺命屬下們在此,保護各位大人的安全。」隱一說著,帶着其他的隱衛呈包圍狀分散開來。
許多人輕吁一口氣,他們是真怕國師殺個回身,結果他們的性命。
見七王爺還派人保護他們,無不在心裏希望七王爺對除掉國師,還天下太平。
「多謝王爺。」右輔國說著,神情肅穆,垂手立着。
元翼和慧法大師一直追出京城,很快進入山野。眼前岔路橫生,他們停下來。
他們心裏納悶的是,國師的府邸定然有許多密室,若是他先尋一處隱蔽之所療傷,才是上策。他為何要一路出城,他要去哪裏,還是引他們去什麼地方?
突然,元翼心一凜。
面前的岔路中,有一條是通往孝善寺的。
而他的王妃,還在崖底等他。
崖底的石凳上,芳年抱着旺福,坐着仰望着崖頂。霧氣氤氳中,似乎看到有一道黑色的身影落下來。她心中一喜,放下旺福,正要迎上去。
突然覺得有些不太對勁,空氣中血腥危險的氣息,還有那人紅得刺目的靴子。那人,不像王爺,亦不像五先生,而像是……
一種恐懼從心裏漫延開來,她躲避不及,黑影已近到跟前。
黑色的長袍,鮮血似血的靴子,立在她的面前。她心裏倒吸一口涼氣,光憑這雙靴子,她已猜到來者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