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抹着淚的唐國公夫人哭聲更大,連說兩句,「昀兒孝順,昀兒孝順。可憐我的曄哥兒……你大哥在天有靈,看到你孝順,定會安心的。」
「母親……雖然大哥不在,但兒子會連同他的那份一起,加倍的孝順您和祖母父親。」
「好,曄兒你聽到了嗎?曄兒啊……你真是要了為娘的命……」
外面陵陽侯夫人的哭聲沒斷,姑嫂兩人像較着勁似的,一個比一個嚎得聲音大。
半個時辰后,陵陽侯夫人心裏緩過勁來。仔細聽着,裏面除了罵聲哭聲,也不見有人出來,身後緊閉的門動靜全無。
更有好事之人,站在不遠處指指點點,小聲地說著國公府的事情。
唐國公府的大公子找到了,那可不是小事。這些年,唐國公府為了尋找大公子,動靜鬧得可不小。
哪知人是找到了,卻只有屍首,還與原來的七王妃在一起。
這下,由不得別人議論紛紛。說什麼的都有,聲音雖不太,卻聽得清清楚楚。說什麼的都有,有說唐大公子命不好之類的,還有說成家女兒家教不行什麼的。
陵陽侯夫人剛才是太過悲痛,連世家貴婦的儀態都忘了。等她茫然的淚眼抬起,就見附近府里的下人都出來看熱鬧,在不遠處圍了不少。
主子們自是不會出來的,派些奴才出來探風頭。
她趕忙擦乾淚水,看着地上女兒的屍身。玉秀原是七王妃,眼下怎麼可能送回七王府。這麼一頂綠帽子,七王爺能善罷干休?
往日裏,七王爺就不待見成家,要是貿然把女兒的屍首送回去,怕是得到的是另一種無情的羞辱。
陵陽侯夫人這才回過勁來,怪不得自女兒去世后,王爺對他們侯府不冷不熱的。就連他們想把小女兒送過去做填房,王爺都不願意,原來根源在大女兒身上。大女兒與人私奔,王爺礙於臉面,說成病亡。要不是現在女兒被找回來,恐怕誰都不會想到女兒尚在人世。
她這是造了什麼孽?大女兒落到如此下場,小女兒又困在宮中,受盡閹人的折磨。
玉秀為何要時隔多年再出現?母女重逢就陰陽兩隔,她寧願女兒在早年間是真的死了,也好過現在丟盡臉面。
七王府去不得,侯府是不用想的。丈夫因為小女兒的事情,已經對她冷眼相對。要是把大女兒的屍首運回去,怕是……
想了想,看一眼自己的婆子。那婆子方才被驚得懵掉,將將回過神來,急忙去攙扶自家夫人起身。
陵陽侯夫人全身脫力,身子沉沉的,婆子扶了兩次,才把她扶好。
她垂着眸子,有氣無力地吩咐,「你去……尋幾個人,找個好地方,把大小姐安葬了吧。」
那婆子欲言又止,本想着夫人為何不把大小姐送到七王府上,無論如何,大小姐生前都是七王妃。
陵陽侯夫人哪能不明白婆子在想什麼,垂着水腫的眼,不知心裏在恨誰。恨自己的女兒們,或是恨自己的丈夫?
恨來恨去,最應該恨的是老天爺。老天爺不長眼,她嬌寵着長大的女兒,誰不誇才貌雙全,怎麼一個兩個都落到不堪的境地?
很快,婆子就尋到了幾個人,許下銀錢。按夫人的指示買了一口上好的棺材,將成玉秀的屍體收斂抬走。
那些看熱鬧的下人們指指點點的,三兩地邊議論邊散去,陵陽侯夫人整整衣裙,傷心地回看着國公府的大門。
門口的兩尊石獅張牙舞爪的,分外的無情。寒風蕭蕭,她覺得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冷得透進心骨,凍徹四肢百駭。
她紅腫着眼,哀切切地回了侯府。
侯府離得並不太遠,這種事情傳揚得最快,陵陽侯已知道國公府發生的事情。他黑沉着臉,自己的一張老臉算是讓兩個女兒給丟盡了。
要不是看在嫡子的份上,就算國公府再以勢壓人,他都要休掉唐氏。
看到妻子隻身回來,並沒有帶什麼晦氣的東西,他臉色好了一些。他真怕妻子不管不顧,把那敗壞門風的女兒屍首領回來。
唐氏見丈夫在等自己,心裏還沒得及高興,就被對方陰沉沉的臉色澆得透涼。
陵陽侯冷哼一聲,扭頭朝妾室的屋子走去。侯夫人滿腹怨恨,幽怨的眼神一直跟着他的背影,看着那妾室花枝招展地迎他進屋,心裏向千萬根針扎一般。
上次娘說的話,那對食妾室等字眼,讓她的心痛了好幾天。而丈夫的眼神,比那些針刺都要鋒利,刺得她的心在滴血。看來,經此一事,娘家是不會再管玉喬了。
她舉目望天,臉色灰敗。
唐國公府和陵陽侯府兩家兒女私奔客死異鄉的事情,很快就在京中傳得沸沸揚揚。人們這才恍悟,七王爺為何不願續娶,原來是被女人傷了心。別人都說他痴情,誰知他卻是有苦難言,說不出口。
百姓對於男女偷情的事情向來熱衷,討論起來活靈活現,都像真的看以唐成兩人私奔一般。他們說話間夾雜着嘖嘖聲,還有那繪聲繪色的描述,無一不帶着香艷的色彩。伴隨着眉眼間你知我知,顯得格外意味深長,泛着說不清的韻味。
不到兩日之間,元翼從之前的情聖男人,變成別人眼值得同情的倒霉蛋。七王府的門口,再次有人探頭探腦,不知誰說了一句,七王在寺中修行,眾人才散去。
心道怪不得年年住在寺中的日子,比在王府里長,怕是受了打擊,只能求佛祖開解。
身處事外的元翼對別人的同情嗤之以鼻,他何曾說過自己對成玉秀情深一片,什麼時候說過為她終生不娶?不過是他人妄加猜測,私下胡編亂造,他懶得澄清罷了。
世人的憐憫,更是大可不必。
他派出去的人緊密是監視着國師府,可是國師一直閉府不出,像是根本就沒有聽到傳聞一般。他不信國師沒有聽到十皇弟有反心的傳言,就怕對方一出手就是死招。
前兩日,在半夜時分,曾有三個黑影離開。他派人跟上,對國師府密切關注,就怕國師突然出手,他們毫無抵抗之力。
日子如水般劃過,直到傳出左將軍暴斃,左二公子被閹的消息,詭異地壓住了京中一切聲音。
國師或許是真的不想再開殺戮,見多血腥的事情,已失了興緻。好像是突然之間找到了新的法子,開始喜歡騸人了。前有裴家的大公子,現在有左家的二公子。看來還人敢挑戰他的威嚴,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等着子孫被騸。
說起來,左家的罪名就是莫須有,既無確切的證據,也沒有上諫。無緣無故就扣押左將軍,根本不給左家申冤的機會,就那麼殺了左將軍。
縱觀歷朝歷代,一個二品的將軍,豈是說殺就殺的。
左將軍的那位二公子,他的平妻是左輔國董大人府上的庶孫女。董大人是國師的心腹,他的孫女婿都說閹就閹,何況其他的世家官員。
無根之心,心狠手辣,本就斷子絕孫,不怕天降報應,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一時之間,唐成兩家的破事被蓋下去,人人自危。
殺頭和割命根子,後者更狠。
左府的那位董小事,出事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和離。左家不敢阻攔,連氣都沒有吭,就讓她帶着嫁妝拿着和離書,歸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