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活人蔘,生於陰寒之地,是為上古第一神葯,能醫白骨,解百毒。這葯,她從來沒有聽說過。懷着好奇之心看完註解,越看眉頭皺得越高。
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葯?要真有,那豈不是能解他身上的毒。怪不得他藏的如此之好。只是這活人蔘究竟長的什麼樣子,具體在長在哪裏書中沒有詳說。
她合好書,重新放進暗格中,再按一下那圓點,暗格就縮回去。
離開書房裏,已近午時,他還沒有回來。她慢慢地走出屋子,看着不遠處的竹林,心裏想着那味神葯。
活人蔘,難道是長成了活人般的千年人蔘?
她的雙手交握在一起,低眸凝視自己的手指。那裏流出的血,幾次壓制了他的毒性。她的血到底有什麼奇特的地方?
難不成自己……?
視線中,一雙黑色的靴子映入眼帘。她抬起頭,微笑,「王爺,您回來了?」
「怎麼站在外面?」
他蹙眉,寒風刺骨,她連斗篷都沒有披。原本玉雪般的臉,更加白得透明,觸手冰涼。毫不猶豫地,他就解下自己身上的大氅,把她緊緊地包裹住,擁着走進屋子。
書房的門沒有掩實,他一眼就看到,再低頭看着心不在焉的女人,心裏有了數。
「本王不在時,你都在做什麼?」
她茫然地抬頭,看着他,「王爺,方才我到書房找書看,無意中發現暗格裏面的書。您說,那活人蔘是什麼神葯,要是我們找到它,是不是就能解您身上的毒?」
「不能,不過是傳得神乎。」
「王爺服過?」
元翼淡淡地望着她,嗯了一聲,抬腳朝內室走去。
他的背影高大,她突然就想到什麼,跟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衣袖,「那活人蔘是不是……我?國師一直在找的人也是我,對嗎?」
她的眼中全是疑惑,迫切的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他沒有回答,但是他凝重的表情告訴她,她剛才問的都是真的。她的手慢慢鬆開,無力地垂着,小臉一垮。
「我怎麼從來不知道,自己居然是神葯。」她喃喃着,無法接受自己是一味藥材的事情。突然眼睛一亮,「王爺,既然我是神葯,那一定能解你身上的毒。你說是不是光喝血不行,莫不是……要把我吃掉才有用?」
她說完,身子惡寒地抖了抖。
他突然就笑了,笑得極輕極淡,大手輕拍她的頭,「凈胡思亂想,本王吃你做什麼?」
「那王爺您的毒怎麼辦,難不成一輩子都解不掉?」
「你在意嗎」
她在意什麼?芳年反問自己,後知後覺地回過味來,他是指他不能人道的事情?她臉一紅,這樣的事情,她有什麼在不在意的?
「王爺,那個……沒關係的。」
「你不在意就好。」
芳年腦子亂亂的,她其實有些想的,憶起曾做過的綺夢,想着兩世都沒能體會那滋味,着實有些遺憾。撇開這個不談,其實沒有那事也無不可。還有那毒到底是怎麼回事,僅是不能人道嗎?
「王爺,要是真的毒發,您會怎麼樣?」
他眼皮一撩,輕描淡寫地道:「不怎麼樣,血氣破體,會暴體而亡,死狀慘不忍睹。」
「王爺……那我們就不要,不要沒關係。」她忙表態,既然是要人命的事情,肯定是保命要緊。
看她着急的樣子,他的心情莫名就好起來,原來在她的心裏的,自己命才是最重要的。
芳年沒有注意到他的表情,滿腦子還是自己這要命的體質。既然國師要找的人是自己,要是找到她,會不會把她煮了吃掉?
「王爺……那個國師會吃人嗎?」
他在她的眼中看到恐懼,這雙眸子,應該是慧黠靈動,明麗無雙的。國師那個閹人,應該是吸食人血,以達到長生不老的目的。
「不會,本王不會讓他找到你的。」
「王爺,國師也和你中了一樣的毒嗎?那他怎麼還娶了夫人?」
「掩人耳目而已。」關於她的身世,他現在還不想告訴她,免得她更加擔心。
芳年平靜下來,想到她的前世。前世自是沒有這麼多的波折,她至死都是后宅的老婦人,不知天下有活人蔘,也不知世間有人一直在尋她。
或許,無知亦是一種福氣。
自己今生救了二姐一命,原是贖罪。前世二姐的枉死,是自己造的孽。以前世的跡象來看,她都七十壽過,國師才死。那麼這一世,那壞人還有幾十年好活。
他們怎麼辦?總不能一起等上五十多年,等國師去世后,頭髮花白,步履蹣跚,才能自在地生活。
那時候的自己,是一個老相畢現的婦人,而身邊的男人則不然,依舊是仙風道骨的模樣,長相清俊。
莫非服過那毒的人都能容顏永駐?
若她是活人蔘,她的家人呢?難不成全是?
「王爺,我父母……?」
「不是。」
「那就好,至少他們沒事。」芳年自我安慰着,深深地嘆一口氣。
她沒有聽出他的一語雙關,他亦不解釋。
三日後,如慧法大師所料,附近遠些地方的流民和乞丐、還有窮苦人家都趕到寺外,為討一口吃食,盤踞在寺廟周圍,不原離去。
孝善寺雖遠近聞名,但地處山林,本就偏僻。原本寺前的林子裏,清幽寂靜,頗有野趣。
眼下林間樹下,全是人影。放眼望去,樹木之間搭着各種簡陋的草屋,吵鬧聲一片。寺前的空地上鋪着一塊一塊的草鋪,席坐着不少老弱婦孺,孩童的啼哭聲不斷。
幾位僧人抬了粥桶出來,眾人一涌而上。
「別擠,別擠,都有。」一個和尚喊着,讓他們排隊領粥。
眾人知道都有份,可是昨日下午喝過的粥,經過一夜拉撒,什麼都不剩。眼下腹中實在是餓得荒,自然想先吃到嘴裏,熱乎熱乎身子。
好不容易大家排起隊,僧人們開始挨個挨個的舀粥。粥不是很稠,相對這些流民而言,卻是難得的好飯。
他們各自捧着碗,當下就喝起來。
隊伍之中,絕大多數是老人還有孩童。最近人數增了將近一倍,米粥一桶桶地抬出來,一桶桶地見底,看着遠處在徘徊的流民漢子,僧人們憂心腫腫。
世間之事,不患寡而患不均。眼下那些男人看在骨肉親情的份上,不上前來搶奪食物。難保再過段時間,他們尋不到吃食,餓急了六親不認,哪裏還管什麼自己的父母兒女。
最難測的是人心,就怕那時候,有壞心之人,轉而朝他們寺中下手。寺中僧侶不過一百多人,真要是動起手來,根本敵不過人數眾多的流民。
老人們喝過粥,或坐或躺,慈祥地看着孫子孫女們吃飯。有些懂事的孩子,看着自己的父叔們在遠處張望着,想留些粥下來,偷偷藏起。
僧人們看着,只能裝作不知情。
此時,寺外停了一輛馬車,看馬車的制式就知是京中的顯貴人家。流民們大感好奇,齊齊張着嘴望過來。
最近城門緊閉,城裏的人家輕易不會出城。這個時候,還上山來的會是哪戶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