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茜娘滿臉通紅,羞澀地低頭。
姊妹兩人又說了幾句話,眼看着時辰差不多,芳年起身告辭。
二房的院子裏,邢氏已去灶下安排好了芳年愛吃的菜,命人送到怡然院裏,準備晚一點與傅老夫人一同用膳。
今日女兒回門,於情於理都應該一家團聚。
傅老夫人喝了葯睡過一覺,覺得身體鬆快多了,沒多久大兒子二兒子一家也都來到怡然院,看到自己的子孫們,她的心情更是好轉。
芳年上前行禮,她笑着招呼三孫女坐到自己的身邊。
兩房人一起用飯,怡然院裏開了兩席,傅萬程傅萬里兄弟帶着各自的兒子們一席,女眷們一席。
女眷這席的主座是傅老夫人,衛氏帶着傅珍華坐在右側,傅珍華看了芳年幾眼,並不友善。
衛氏之前將傅老夫人的意思告訴了女兒,勸女兒死了嫁進裴家的心思,傅珍華惱怒傅老夫人不光禁她的足,還阻止她的婚事,本已遷怒芳年,一想到自己能出院子,還是托這個堂妹的福,更加生氣。
邢氏和芳年坐在左側,兩房的下首坐着各自的庶女茜娘和芊娘。
本是一家團聚的宴席,真正歡喜的人卻為數不多,眾人心思各異,衛氏想看笑話,邢氏憂心女兒。
男人們那邊要好些,一派和樂融融地用飯。
用完飯後,下人們進屋收抬,男人們自然離開,女人們要聊些家常。
衛氏逮着機會推了芊娘一把,芊娘一下子跪在地上。
傅老夫人臉色大變,喝問道:「芊娘這是做什麽?」
芊娘支支吾吾的,半天說不出完整的話,像是受了萬般的委屈,掩面啜泣起來。
衛氏氣她不頂用,這個時候光哭有什麽用!她憤恨地說:「娘,芊娘去看過芳姐兒後就一直在房間裏哭,不知是受了什麽氣?」
「大嫂,你話可不能亂說。」邢氏立馬護着女兒,反駁她的話。
芳年垂眸看着芊娘,又看一眼衛氏,心道這個主意肯定不是芊娘出的。以芊娘事事以利為先的性子,必定不會輕易得罪身為王妃的自己,就不知道大伯母想藉芊娘來做什麽?
「大伯母,芊妹妹怎麽了?之前我們說話時還好好的,芊妹妹還說要去王府看我和王爺呢,怎麽一回去就哭起來?」
衛氏逮着她的話,氣憤地道:「這就是芳姐兒你的不是了,就算你現在是王妃,也沒有不許姊妹們上門的道理。芊娘好心好意地想去王府看你,你竟污衊她對王爺有非分之想,這是哪門子的姊妹?」
傅老夫人臉都白了,衛氏這話可是不打自招。
當年,衛氏一族自朝代更換後就一直沒落,但衛傅兩家在前朝交情不錯,親事是從小就定好的,傅老夫人念着兩家過往的情分,遵守諾言迎娶衛氏進門,誰知衛氏竟被養成眼皮子淺的性子,還愛爭強好勝,看不得別人好。
眼前的情景,不用說她都能猜出是怎麽回事,大房的那個楊姨娘也是個心思多的,不知在芊娘面前慫恿過什麽,妻妾都不是什麽好貨色,可憐她的大兒子……
她霍地站起來,頓了三下拐杖,氣得用手指着衛氏,「你是不是當我死了?好好的嫡長女被你養得小家子氣,庶女也是上不得檯面的,你哪裏還有個長房長媳的樣子,當著我的面都敢往芳姐兒身上潑髒水,你是巴不得我早點死吧!」
「老夫人,您息怒,身子要緊。」沈婆子輕聲說著,替她撫着胸口。
邢氏朝芳年遞了個眼色。
芳年上前扶着祖母,「祖母,您消消氣。大伯母罵孫女,孫女受着就是,祖母可千萬要保重身體。」
「我可憐的芳姐兒……你就是太懂事了,她們一個個都眼紅你……」她接下來的話沒有再說,任誰都聽得出來,大房的兩個女兒,大的想搶裴家的親事,小的謀算王府富貴。
衛氏聽到傅老夫人的話,臉色很難看,暗罵都是她自己偏心,還怪別人眼紅。要是她一碗水端平,把裴家的親事定給自己的珍姐兒,哪有這麽多的破事!
傅珍華哪能讓芳年一人專美於前,也上前扶住傅老夫人的另一隻手臂。
傅老夫人甩開她,「不用你扶,我這把老骨頭還站得穩。」
「祖母……孫女哪裏做得不好,讓您如此嫌棄?」傅珍華委屈的說道。
傅老夫人痛苦地閉上眼,她還有臉問?「我替你選中一門親事,高門大戶,幾代忠良,那人是嫡次子,你可願意?」
聽到前面兩句,傅珍華還歡喜着,最後嫡次子三個字驚醒了她。裴公子是嫡長子,可不是次子,祖母提的人是誰?
「祖母,孫女是嫡長女,理應嫁嫡長子,這個人……」
傅老夫人重新坐下,冷冷地望着她,「自古以來,婚姻之事都是長輩之言,什麽時候輪得到女子自己做主了?那戶人家是京里的高門大戶,我意已定,你安心待嫁吧。」
「祖母……」
衛氏忙上前來拉女兒,「娘,是什麽人家,你與媳婦說說,媳婦好做準備。」
「說出來也不怕,親事是定了的,是左將軍府。」
衛氏的心一松,這確實是高門大戶。
傅珍華卻是臉色一變,那個一家子莽夫的將軍府,哪得及得上裴公子半分!
「娘……」她扯着衛氏的衣服。
衛氏被傅老夫人的利眼一瞪,立馬咽下話。
「還有,芊娘的年紀也差不多了,你這個嫡母儘早做打算,替她尋個合適的人家。」
「是,娘,媳婦一定替她挑個好人家。」
跪在地上的芊娘聽到好人家三個字,臉色慘白,鼓起勇氣抬頭,「祖母……孫女還小,願多些日子承歡父母膝下,府里二姊還未訂親,哪裏能輪到孫女……」
「你二姊的親事我已經尋好了。」邢氏插話。
傅老夫人詫異地問道:「你倒是瞞得緊,不知是什麽樣的人家?」
「娘,是城東柳巷的呂家,他家的大公子人品清正,風評極好。」
「你有心了,呂家家風不錯,倒是個好人家。」
立在角落裏的茜娘聞言,心狂跳着。連祖母都誇獎的,必然是不錯的人家,她心裏更加感激嫡母和芳妹妹,想到未曾謀面的呂公子,心跳得更快。
芊娘忿忿,那呂家大公子有賢名,家境殷實,雖說呂父僅是七品小官,但對於她們庶女來說,能嫁給官家嫡長子就是天大的好親事了。
但嫡母是什麽樣的人,她一清二楚,哪裏可能真心為她打算。
衛氏嘴裏輕哼,暗罵邢氏會做好人。這麽多年來,茜娘的生母可是橫在邢氏心裏的刺,同樣是嫡母,她就不相信邢氏是真心替茜娘打算,誰知道那呂家大公子是不是有隱疾之類的。
兩個兒媳婦素來不睦,傅老夫人是知道的,就是兩個親生兒子,都是面和心不和。要是哪一天她撒手西去,以大兒子和大媳婦的為人,這府里定然容不下二房,趁自己身子骨還行,少不得要多多操心。
她嘆口氣,臉有疲色的道:「好了,你們都回去吧,芳姐兒留下來。」
傅珍華不甘心,次次都是這樣,把她們趕走,誰知道會趁機塞什麽好東西給芳年。她朝衛氏使眼色,母女齊心,想到了一塊。
「娘,珍姐兒有好些日子沒陪您了……不如就留下來侍候您,順便和芳姐兒多說會話。」
傅老夫人眼皮未抬,「我解了她的禁足嗎?」
衛氏撇嘴,無奈地帶着女兒出去。
眾人離開,屋內只余祖孫二人,芳年乖巧地替祖母捏肩。
傅老夫人眯着眼,面目慈祥,「還是芳姐兒的手巧,祖母老想着你這手法。」
「祖母要是不嫌棄,孫女只要得空就回來看您。」
「好孩子,祖母知道你孝順,但出嫁女哪能隨意回娘家,王府比其他人家的規矩都要多,你侍候好王爺,才是天大的事。祖母身子骨還算硬朗,身邊人侍候得也好,你就不要惦記了。」
「是,祖母。」芳年應着,心裏想的卻是王府的規矩她可沒看到,統共就兩個主子,還是算上她這個擔著虛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