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思罷,他不願上前去湊熱鬧,便對着張福道:「換條道走吧。」
「好嘞!」張福熟練地調轉方向,最後看一眼衙門,想到豆腐張媳婦的身子,腦海里不知為何又浮現大姑娘含珠的花容月貌……幸好理智尚存,沒敢多想,但畢竟受了刺激,夜裏張福作了一場夢,一個他只敢自己偷偷回味,不敢對任何人提及的夢。
張福沉浸在美夢裏時,新知縣沈澤卻正在私審劉三,「今年多大了?幾歲開始偷人的?」
聽到這話,劉三納悶地看着面前這位新上任不久的知縣大人。
沈澤看起來三十多歲,面白無須,生了一雙招女人喜歡的桃花眼,雖然有點胖,但依舊是個美男子,至少比他好看多了。可他疑惑的是,明明都判他刑了,怎麽大半夜又來審了?不過底下那東西能多留一刻總是好的。
不過劉三也沒笨得問出來,只乖乖回話,「回大人,小的二十四了,十四歲就跟隔壁家的杏花好上了。」
沈澤頷首,取過桌子上的紙筆,低頭問他,「十年,偷過不少人吧?跟我說說這些人的容貌、年歲和住處,你說得越多越清楚,減刑的機會就越大。」
劉三怔住,難以置信地盯着沈澤,再看看空無一人的牢房門口,忽的就懂了,敢情這位知縣大人也是好這個的!先跟自己要了女人的名姓,他再尋過去,只要說出自己和她們的事,那些女人哪個敢不從?這也就是說,自己遇到同道中人了,可以保住命根子了?
思及此,劉三喜出望外,簡直跟死裏逃生似的,再不耽擱,將自己碰過的女人中面貌姣好的都招了出來。
沈澤寫了滿滿一頁,聽劉三不說了,才抬起頭道:「沒了?」
劉三訕訕地一笑,「還有幾個,不過都是些爛貨色,大人肯定瞧不上的。」
沈澤笑了笑,掃一眼紙上的那些名字,摸着下巴道:「這裏面,梁家村的李寡婦最美?」
一瞧那眼神、那動作,劉三知道,知縣大人分明是饞了,他連忙把李寡婦的妙處好好誇了一頓,末了道:「其實要論美貌,不是我吹噓,整個杭州府,恐怕沒有人比得上江家大姑娘,可惜江家家教甚嚴,江家大姑娘不輕易出門,還是那年她去顧家作客,我在門口僥倖瞥了一眼,嘖嘖,那臉蛋還有那身段……」憶起當時情景,他眼睛都直了。
沈澤的興趣徹底被勾了起來,啞聲問道:「這位江姑娘真那麽美?」
劉三連連點頭,絞盡腦汁將他能想到的夸人的話都說了一遍,忽的瞅瞅沈澤,惋惜道:「可惜大人娶親了,江家大姑娘也跟顧秀才定了親,要不以大人的身分,娶了江家大姑娘正合適,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沈澤嗤笑,他是有妻子,但他還可以納妾,若江家大姑娘真有劉三說的那麽美,那他誓在必得。
折起那紙藏到胸口,沈澤敷衍劉三幾句就出去了,走遠了才吩咐衙役,「堵住嘴,往死了弄。」
那種刑法本就容易要人命,因此次日一早,劉三受不住去勢之痛,一命嗚呼的消息就傳了出去,而江家附近也有人在悄悄打聽,得知明日一家三口要去上墳,那人馬上離去,一刻鐘後進了縣衙。
天微微亮,含珠就起了,洗漱好,一走進廚房,就見廚房裏雞鴨魚肉都準備好了,只等她親自動手。
含珠是嬌養的姑娘,平時並不下廚,但身為家裏的長女,父親生病或妹妹不舒服時,含珠都會親自下廚,做幾道小菜孝敬父親、照顧妹妹,漸漸就練了一手好廚藝,逢年過節或祭祀用的菜肴都是她掌廚的。
醬鴨最費功夫,得先做這個。含珠熟練地切好姜蒜放進鍋中,再將焯過水的鴨子加進去,瀝入紅麴米水,跟着加入紹興酒醬油並鹽糖,添水淹沒,令小丫鬟旺火燒沸,之後改成文火慢煨。
含珠緊接着再做白斬雞,因廚房裏熱,她鼻尖及額頭冒出了細汗,俏臉顯得紅潤,看得幫她打下手的嬤嬤都挪不開眼睛,心裏唏噓。大姑娘出落得越來越像夫人了,貌美賢慧,讀書習字能上廳堂,廚藝嫻熟、綉活精湛,若夫人在天有靈,就保佑准姑爺這次高中舉人吧,將來姑娘做個舉人娘子甚至當上官夫人,才不白搭這副好品貌啊。
「小點火,別讓水開了。」雞肉進鍋,慢火燙兩刻鐘就差不多了,含珠輕聲叮囑小丫鬟,再去準備走油肉。
凝珠起床後,順着飯香湊過來時,含珠正在煎鯽魚。
「好香啊,姊姊。」凝珠站在門口,聞着裏面濃濃的香味,口水快要流出來了。
聽到凝珠的聲音,含珠一邊給魚翻身一邊擦汗,扭頭叮囑她,「這裏煙重,凝珠先去堂屋等着,姊姊多做了一條,一會兒給你吃。」妹妹嘴饞,聞着味兒了,若是不給她,這一路妹妹都得惦記着食盒。
聽見馬上就能吃到姊姊親手做的東西,凝珠心滿意足地去了堂屋。
廚房外頭,江寄舟已經在走廊里站了許久,今天是妻子的忌日,明天便是中秋,縣學放假三日,倒省去他特意告假的手續。
看着長女在廚房裏忙碌,小女兒貪嘴地跑過去的情景,江寄舟不由記起妻子在世時,她繫着圍裙在廚房做菜,五歲的含珠眼巴巴趴在門口,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母親,他見了就將她抱進去,誰知小丫頭目光就落到鍋里的煎魚上,吸着口水要吃,妻子疼女兒,做好了先不裝盤,專揀沒刺的地方挾,吹涼了再喂女兒,眉眼溫柔……
他想她,想快點下去找她,可是他不能,他得努力活着,至少要撐到長女出嫁。
用過飯,因凝珠還小,還用不上帷帽,所以只含珠戴上帷帽,牽上妹妹的手,跟在父親身後出了門。
江家有兩輛騾車,江寄舟先將一對愛女扶上車,他再拎着食盒上了前面那輛,一切都準備妥當後,兩輛騾車穩穩地朝城西的翠屏山駛去。
翠屏山不高但綿延數里,山腳有條三丈來寬的溪流。兩輛騾車停在溪邊,江寄舟扶着女兒們下來,命張福在這邊守車,他與含珠、凝珠走在前頭,率先踏上石橋,張叔提着食盒與春柳跟在後頭。
張福站在騾車前目送他們,等幾人進了山,看不見身影了,他才將一頭騾子拴到樹上,另一頭拴在車後,這樣萬一有人趁他打盹時來偷騾子,都會驚動他。拴好了,張福瞅瞅兩個姑娘的騾車,挑開帘子聞了聞味,這才回到前面那輛車,躺在車簾外頭打盹,老爺這一去得晌午用完飯才出來,正好趁這時再睡個回籠覺。
可躺着躺着,騾車突然一陣晃動,張福揉揉眼睛坐了起來,下車瞅了瞅,見周圍沒人,打着哈欠拍拍車後的騾子,「老實點,再亂動回去不喂你,餓你兩頓你就好受了。」
騾子卻對着張福甩了甩腦袋,張福四處看了看,找不出什麽異樣後,繼續回前面的車上躺着。
半晌過後,後面的騾車裏忽然有一隻修長白皙的手飛快探出,悄無聲息將外面藏青色的墊子翻轉過去,掩去上面一塊血跡,翻好後,那手又迅速收回,四周又是一片寂靜,車裏也彷佛沒有人一樣。
而此刻的翠屏山上,江家父女已經到了此行的目的地,鬱鬱蔥蔥的林木叢中,一片空地被人建成了石墓,外頭罩着四角涼亭為其遮風擋雨。
江南樹葉黃的晚,此時山裡依然一片碧綠,但綠葉也會掉落,被風吹到涼亭里,一地斑駁。
江寄舟接過春柳手中的笤帚,親自為妻子掃墓,而含珠領着凝珠去拔草,因為身邊都是自家人,她便顯得隨意些,順手將帷帽摘了下來,帷帽一拿下,站在不遠處的一片土包後的沈澤眼睛頓時一亮。
亭子裏兩個姑娘,小的還是孩子,沒什麽好看的,倒是大的那個,雖然才十三,個頭卻比尋常女子高?些,彎腰起身間,現出雙手可握的小腰,等她站直,一陣山風迎面吹來,吹得她衣裙貼身,玲瓏身段一展無遺,頗為壯觀的胸前,瞧着竟比他那十五歲的通房還要豐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