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風雲》第一章(4)
後來維克多·亨利向他打聽納粹的情況,問他應該怎樣跟他們打交道,基普·托萊佛忽然把身體坐得筆直,做手勢時把彎曲的手指也伸直了,他的語氣變得很堅定。國家社會黨上了台,他說,其他的德國政黨下了台,就像在美國民主黨上台、共和黨下台一樣。這是從一個方面看問題。德國人喜愛美國,拚命要獲得我們的友誼。帕格只要把他們當人看待,那麼他就會發現條條渠道都對他敞開,情報會源源而來。報刊上有關新德國的評論都歪曲了事實。等帕格跟那班記者混熟以後,就會明白裏面的原因--他們大多數都是心懷不滿的左傾分子和酒鬼。"希特拉是個真他媽的了不起的人,"托萊佛說著,放正了兩個胳膊肘,用一隻擦洗得很乾凈的手托住下巴頦兒,另一隻隨隨便便地搭拉着,臉上容光煥發。"我並不是說,他,或者戈林,或者他們一夥里任何一個,不會謀殺自己的祖母以增加他們的權力或者增進德國的利益。可這就是今日歐洲的政治。我們美國人實在太天真。蘇聯是歐洲必須面臨的巨大現實,帕格--那些斯拉夫蠻子正在東方興風作浪。我們很難理解那種感情,可是對他們來說,卻是政治的磐石。共產國際不是在那兒打麻將,你知道,那班布爾什維克馬上要出來統治歐洲,不管是用詭計或者用武力,或者是二者並用。可希特拉不讓他們那樣做。這是問題的核心。德國人搞政治的方式跟我們不一樣--譬如說對付猶太人的手段--不過這僅僅是一種過渡現象,再說也不關你我的事。要記住這一點。你的工作是搜集軍事情報。你可以從這些人身上弄到一大堆情報。他們對自己的成就很感到自豪,也喜歡向人誇耀,我的意思是說他們會給你真實的情報。"帕格又去調馬提尼酒,羅達就提出幾個有關猶太人的問題。托萊佛斬釘截鐵地告訴她,報紙上的報道全都言過其實。最壞的也不過是所謂的"水晶夜",一些納粹打手出來敲碎百貨公司的櫥窗,放火燒了幾家猶太會堂。連這也是猶太人自己招來的,是他們先謀害了德國駐巴黎使館裏的一個官員。托萊佛還說,他自己作為一個使館工作人員,對這件事有種悲觀的看法。那天他和他妻子正好在戲院裏看戲,回家時候看見選帝侯大道上有不少碎玻璃,遠處也有一兩起火光。可是根據《時代》周刊的報道,好像整個德國都在燃燒,猶太人都在遭到集體屠殺。不少新聞報道都互相矛盾,不過據他所知,沒有一個人在**上真正受到傷害。為了撫恤那個死去的使館人員,罰了他們一大筆錢,大概十億馬克之類。希特拉是相信用烈葯的。"至於總統下令召回我們的大使,我看是一種多餘的姿態,完全多餘,"托萊佛說,"這隻會使猶太人的處境更糟,同時也完全打亂了我們使館的工作。在這兒華盛頓,簡直沒有一點點關於德國的常識。"這個本來坐得筆直的戰士又喝了兩杯馬提尼之後,腰也彎了,話也多了,他滔滔不絕地談起海軍內幕情況,回憶各種酒會,各個周末,幾次打獵旅行,等等;他回想起有一次在國家社會黨集會之後怎樣和一些德國空軍軍官喝了個通宵,到天亮時大家都喝土豆湯解酒;他還回想起自己怎樣跟一些著名的演員和政界人士交朋友。他笑嘻嘻地說,只要你不打錯牌,武官工作是非常有趣的,也可以生活得非常好。再說,搞這些玩藝兒本來就是你的工作,以便搜集情報。這是夢想中的工作。一個人既然進了海軍,就有權在海軍里得到最多的東西!他坐在最前排,看着歷史一幕幕地上演,同時也獲得最大的享受。"我跟你說,帕格,你會喜歡這個工作的。這是目前歐洲最有趣味的職務。納粹裏面確實魚龍混雜。有些人很能幹,但我跟你說句知心話,有些人也相當粗俗。一般職業軍人都有點兒看不起他們。可是他媽的,我們覺得我們自己的政界人士又怎麼樣?希特拉現在掌着大權,這一點已經沒有爭論了。他的確是個大人物,我一點不騙你。因此別談論那話題,那樣你的日子就可以過得很好,因為的的確確沒有比德國人更好客的了。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還很像我們,你知道,比法國人,甚至比英國人更像我們。他們見了一個美國海軍軍官,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掏出來。"他看看帕格,又看看羅達,臉上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帶點兒憂傷,也略有點兒沮喪。"特別是一個像你這樣的人。不等你到達那兒,他們早就把你了解得一清二楚了。也許我問得大率直了--要是這樣,請告訴我--不過像你這樣一個熱衷於搞槍炮的人,怎麼忽然干起這工作來了?""怪我把脖子伸得太長了,"帕格抱怨似的說,"你知道我在軍械局的時候,曾研究過磁石魚雷雷管--""他媽的,我當然知道。你不是還獲得了獎狀?""嗯,此後我就一直注意魚雷的發展。我在作戰計劃處的一部分工作就是注意有關武器和裝備的最新情報。日本人正在製造一些很有威力的魚雷,基普。一天晚上我拿出自己的舊計算尺來,計算一下數字,發現我們的軍艦設備已經落伍到安全水平之下。我寫了份報告,建議在'馬利蘭號'和'新墨西哥號'一級的軍艦上加添或加厚防雷隔堵。今天海軍作戰部長把我叫到了他的辦公室。我的報告成了一個燙手的土豆。艦船局和軍械局彼此指責,備忘錄滿天飛,防雷隔堵已決定加添或加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