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風雲》第六十二章(2)
德國的結局其他的作者們跟着丘吉爾的說法,把戰局的轉折點放在一年以後,歸結在三件同時發生的事件上:斯大林格勒、阿拉明和北非的登陸,當時戰場上已有明顯轉機。然而真正的轉變還是珍珠港事件。毫無疑問,只是到了一九四二年,在珍珠港事件和莫斯科受阻很久以後,我們才獲得了巨大的勝利,把我們短命的帝國擴大到驚人的最遠的地方。我們的潛艇差不多完全控制了大西洋,把整個英美艦隊擊沉海底。我們的軍隊開進高加索山脈、裏海和尼羅河。我們精力充沛的盟國日本,在迅速的輝煌勝利中取得了它的東亞帝國。但是,在獲得這一切勝利期間,一個記憶常常縈繞在我的心中,這就是珍珠港事件剛發生以後我飛往莫斯科前線的空中旅行。我在空中看見德國的坦克、卡車和炮車在幾百英里荒涼的平原上蹣跚而行,在陰鬱而低沉的俄國太陽下面,凍結在泥淖里,深陷在雪地中。我看見躺在雪地上的死馬,我們的士兵用刀砍碎它們凍硬的屍體,吃它們的肉。我們的飛機往往降落在一群成年的和年輕的士兵中間,他們穿着破爛的灰綠色夏季軍服凍得發抖,在汽車下面燃起一堆火,使引擎散熱器免於凍裂,使汽油免得凍成粘性流不出來。我聽到他們沒完沒了地抱怨缺乏靴子、厚襪、手套、防凍劑以及一種據說可以使坦克上的望遠鏡轉動的軟膏。望遠鏡一旦凍住,沒有軟膏使它轉動,坦克兵就成了瞎子,無法操縱坦克和保護自己。那些冷得發抖的士兵,穿着戈培爾徵募來運到前線的女人皮大衣和皮毛圍巾,實在可憐。我的那次旅行使我看到了莫斯科的阻塞氣球和高射炮火。在那裏,我充分體會到使人苦惱的停頓的痛苦;在那裏,我第一次聽到我們又跟美國作戰了。我心裏明白,這表明德國的結局終於來到了。在一九四一年以後,德國就像一個腦殼裏中了一顆子彈的橫衝直撞的大象,在倒下以前,使出它的全副力量去踐踏、撞死折磨它的人們。那一顆子彈就是珍珠港事件。失去了的世界帝國我用這些評論結束了我對第二次世界大戰戰役分析的第一卷,給它作個總結是理所當然的。喬治·馬歇爾將軍在他一九四五年的勝利報告中,把德國、日本和意大利叫做"恣意掠奪的三個犯罪國家"。但是假使我們勝利了--那是我們差一點兒就要做到的--要上絞刑架的領袖人物該是斯大林、丘吉爾、羅斯福和馬歇爾先生。犯罪國家就該是盟國,它們為了竭力保持幾世紀以來它們財閥掠奪得來的東西,因而從空中屠殺了德國和日本的婦女和兒童。希特拉並沒有下命令轟炸廣島和德累斯頓!世界歷史上從沒有道義可言。只有依靠暴力和死亡來造成潮流的演變。勝利者寫下歷史,宣佈判決,把失敗者絞死或者槍決。實際上,歷史是根據舊政治結構的腐朽和新政治結構的興起而發生的一連串連綿不斷的霸權的變換。戰爭是那些變換的高熱度轉折點。戰爭是不可避免的;戰爭永遠會發生;而惟一的戰爭罪行就是戰敗。這就是現實,其他的都是感情用事的胡說。我們自始至終跟隨着阿道夫·希特拉,從難以相信的勝利直到空前的災難,從珍珠港事件到柏林的陷落,因為他就是我們民族的命運。他是一位浪漫主義的理想家,一位鼓舞人心的領袖,抱着到達人類可能的新高度和新深度的偉大夢想,而同時他又是具有鋼鐵意志的冷酷的謀略家。他是德國的靈魂。我們是一個富於幻想的民族,希特拉便是德國幻想的化身。如果不正視這一事實,我們民族的真實歷史就永遠也寫不出來。他有他的缺點,包括確切地嗜好殘忍,某種根深蒂固的小資產階級粗鄙,對他自己軍事才智的誇大評價,以及人所共知的令人遺憾的反猶傾向。這些都是這位具有世界歷史意義的人物的缺點,但是人類誰都不是完美無缺的。英譯者按:阿爾明·馮·隆把他對第二次世界大戰戰役分析的兩卷著作正確地以珍珠港事件作為分水嶺。在《失去了的世界帝國》中所包括的時期內,一場歐洲戰爭以差不多的陣容,像第一次世界大戰那樣猛烈地進行着,所以溫斯頓·丘吉爾把它叫做休戰以後的繼續,這兩次大戰合在一起成為一次新的三十年戰爭。但是這整個期間,美國沒有參加進去。到了珍珠港事件以後,我們已經深深地陷進戰爭裏面,因而成了第一次的全球性戰爭。但那是另一篇故事了。隆的第二卷的梗概,書名《世界性的大破壞》,最近已經在德國出版,主要分析德國的失敗和崩潰,但是並沒有得到多大的成功。他對希特拉的總結性的評價忽略了一兩個小地方。這個能幹而堅決的殺人狂利用現代德國作為他的屠殺工具,直接造成二千五百萬到三千五百萬人的死亡;這個數字永遠不會精確地算出來。為了制止他,全世界耗費了億萬美元,或許一萬億美元。倘若德國人把這個怪人關進瘋人院,而不是把他抬舉成為他們崇敬的領袖並投入他們的全部力量支持他十二年之久的話,這些死亡和這些浪費就不會發生。在歷史的記載上,希特拉無疑是最壞的說謊者、騙子手、破壞者和世界編年史上的大規模殺人的兇手。隆應該在希特拉的缺點中間提到這些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