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徐昭抬起頭看了王氏一眼,還未開口就聽三老爺沉聲道:「好了,昭丫頭一個晚輩,就別為難她了,這事情就等大哥、二哥回來,咱們和四弟一塊兒到書房商量。」
三老爺轉過頭去,看了一眼坐在軟榻上、氣得快要暈倒的徐老太太,只開口道:「母親若是真的心疼兒子,就請母親替兒子想想,讓兒子能透透氣,免得兒子也早早就跟着岑氏去了。」
三老爺早些年本就是個混帳東西,這些年在南邊遊歷,雖然多少是長進了些,可遇到和自己有關事情也還是個不管不顧的。
所以說出這些話,他心裏雖然有幾分不忍,可終究還是想早早分了家、喘一口氣,所以也就將心裏話說出了口。
誰知道,他這話一出,徐老太太立時就痛哭出聲,用還勉強能動的手不停捶着胸口道:「你這是拿刀子割我的心啊,覺得當年是我這個當娘的害死了岑氏啊……」
見徐老太太這樣,王氏忙上前勸道:「母親別多心,三弟不是這個意思,他向來說話就沒遮攔,哪裏就是在怪母親。」
王氏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三老爺,沉聲道:「三弟,還不快給母親認個錯,別讓母親氣壞了。」
三老爺卻是一聲不吭。
見他這樣,徐老太太的眼淚就越發止不住,她心裏將周氏和徐昭恨到了極點,覺得自己小看了周氏,原以為她規規矩矩的,只要自己不動她,她也不會有什麽歪心思,哪想得到,今兒個竟是直接鬧着要分家。
她這下子算是看明白了,兒子心裏頭想什麽,二房老早就琢磨透了,只等着藉這樣的機會鬧開,根本不用背上離間各房的名聲就能達成目的。
她又是後悔又是生氣,後悔自己當初早該將周氏除去,否則也不會落到如今這個境地,若是退一步,兒子就要背上克妻的名聲;如果想進一步,卻又哪能由得了她。
自己兒子是個什麽脾氣,她不是不知道,如今這樣攤開來,便是要鬧到底了。
想着這些,徐老太太身子晃了晃,本想裝暈,又想起徐昭方才說的話——她這會兒要是暈過去,外頭的人看着都會覺得她是被自己兒子逼成這樣的。
她一時心中恨極,突然就一陣猛咳。
眾人見狀,全都緊張起來,崔菡趕忙倒了杯茶,過來喂徐老太太喝了兩口,徐老太太才緩過來。
這時,徐昭開口道:「三叔說得對,如今這樣,倒不如等大伯和爹爹回來,也讓四叔過來一起商量,免得祖母氣壞了身子。這會兒咱們還是先各自回去,讓祖母清靜清靜,祖母年紀大了,可禁不起折騰。」
這話里話外的意思全都是替老太太身子着想,王氏便是心中有什麽想法,也不好多說什麽,最後點了點頭,開口道:「四丫頭說得對,這事還是等晚些時候再商量,先讓母親休息吧。」
既然王氏這個職掌中饋的長房媳婦發話,於是乎,眾人全都告退出去,屋裏只留了婆子丫鬟伺候。
等徐昭一出去,徐老太太就氣得將桌上的東西全都推倒在地。
還未踏出院子,徐昭就聽到屋子裏的動靜,她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
老太太如今正在氣頭上,偏偏為了自己的兒子,連裝暈都不行。
頭一次,她有些佩服起嫂嫂了,母親雖然厲害,心思卻沒這麽細膩,可嫂嫂才嫁進來多久,就將各房的事情弄得清清楚楚,更是看出了三叔早就想要分家的念頭,不然也不會將三房再交給蓮姨娘打理,又不讓老太太插手三姊姊的親事。
這事若是能成,不僅是她,連娘親都要對嫂嫂另眼相看了。
徐昭扶着周氏回了錦竹院,薛嬤嬤隨即就上了茶,一邊問起榮欣堂的事情。
「這回多虧了你們二奶奶出主意,她倒是十分通透,比我這個當長輩的還看得清楚。」
薛嬤嬤聽周氏這樣說,抿嘴一笑道:「都說輔國公夫人厲害,有什麽樣的母親就有什麽樣的女兒,二奶奶有手段也是自然的。」
周氏拿起桌上的茶盞輕輕抿了一口,沒有接話。
薛嬤嬤畢竟伺候了她多年,想了想就猶豫道:「太太莫不是覺得二奶奶……」
周氏搖了搖頭,道:「她雖厲害,在我這個婆婆的面前卻也不刻意隱藏,我又豈會怪她太有心機。」
徐昭坐在一旁,聽着娘親的話,也暗自佩服嫂嫂的心機,既出了主意,又不讓娘親覺得她太過厲害,可見這些年,嫂嫂在娘親面前下足了功夫。
又說了幾句,周氏就對徐昭道:「出來這麽久了,你也快回去吧,別讓王爺等着,這裏有什麽結果,我會派人傳消息給你。」
「是,那女兒告退了。」
接下來的兩天,韓子煜休沐,所以徐昭等消息的同時,便高高興興地學了兩天騎馬。
然而徐府上上下下卻是愁雲慘霧,聽說真的要分家了,一眾下人全都提着心,生怕各房分出去,自己會沒了差事。
【第六十五章意外之喜】
從徐府回來,一連半個月,徐昭都沒有接到什麽消息。
反而是宮裏先傳出消息,說是穆嬪誕下了四皇子,被皇上晉封為穆妃。
徐昭得知這事的時候,不免詫異了一下。
「皇上還下旨要為四皇子好好辦個洗三禮。」連翹一邊說著,一邊倒了杯茶遞到徐昭面前。
徐昭接過茶盞,輕輕抿了一口才問道:「太后和皇后可有說什麽?」
連翹笑了笑,「這是皇家血脈,太后自是高興的。」
這話沒有提及皇后,徐昭自然也知道皇后不會高興,雖是貴為皇后,可這些年不得皇上恩寵,如同被打入冷宮一樣,偏偏穆妃原本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浣衣宮女,竟也能得皇上這般寵愛,更別說如今還有了皇子,又得晉封為妃,只要往後不出大錯,在這宮中就無人能撼動她的地位,可想而知,皇后心中會有多麽不甘。
「去庫房裏將那個鑲紫玉的項圈拿出來,再拿兩支上好的人蔘。」徐昭想了想,吩咐道。
「是。」連翹應一聲,福了福身子就下去了。
徐昭坐在軟榻上,拿起桌上的書看了起來。
韓子煜進來的時候,就見她靠在軟榻上,手裏拿着一本書,卻已經睡著了。
連翹從外頭進來,見這情景,剛想開口叫醒王妃,就被韓子煜抬手阻止了,「下去吧。」
「是。」連翹小聲應了,福了福身子就轉身退出去。
韓子煜走到軟榻前,拿過徐昭手裏的書放到桌上,然後攔腰將人抱起進了內室。
徐昭睡得很沉,竟是完全沒察覺,被放在床上後本能地在枕頭上找了個最舒服的位置,就再無動靜了。
見着她的動作,韓子煜笑了笑,眼中帶着幾分寵溺,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然後替她蓋好被子就出去了。
等徐昭醒來,已經是中午了。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竟然躺在床上,仔細回想了一下,知道自己定是不知不覺睡著了。
許是這一個月來徐府發生的事情太多,她來回奔波,太累了的緣故。
她揉了揉眼睛,掀開被子下了床,走到外頭就見韓子煜坐在案桌後,手裏拿着一本摺子,很是認真地看着。
他的側臉格外好看,稜角分明,周身更有一種無法忽視的貴氣和威嚴。
她每每見着,都覺得他這樣子最是好看。
聽到腳步聲,韓子煜抬起頭來,看到是她,笑了笑就放下手中的摺子。
她緩步上前,視線隨意地朝案桌上那本摺子掃了一眼,這一看卻是愣住了——這竟是為大皇子請封親王的摺子。
而這位曹大人她也是知道的,他可是韓子煜的親信啊。
見着她眼中的詫異,韓子煜卻毫不在意,「父皇早有此意,由本王來提自是更好,這般兄弟情深,父皇定會深感欣慰。」
只短短一句話,徐昭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只是,皇上之前那麽對待大皇子,如今又怎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