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戰爭期間的學校生活(8)
一九四三年下半年,蔣介石政府的無能已日益明顯。他極力加緊控制,實行個人領導,結果並未奏效,可能局面因而更加糟糕。通貨膨脹日益嚴重,薪金階層的人們,營養不良,失去希望。外國觀察家們開始認為左派是一個可能的選擇。通貨膨脹這場消耗戰的繼續發展,驅使政府日益集中力量去維持它的權力。新的思想、改革計劃等都成為次要的事情。委派陳立夫擔任教育部長是加緊政治思想控制的一個步驟,它當即引起北京來的那批開明教育家的不滿。他們對於國民黨本來就不抱有多少熱情。蔣介石拒絕美國民間通過聯合援華會資助國立大學教授……暗中的含意則是告訴昆明的教授們:由你們挨餓去吧!(引自費正清《中國之行》,轉引自《國民黨怎樣丟掉了中國大陸》,第79—85頁。)另一位美國學者謝偉思說:受通貨膨脹之害最重的知識分子和薪水階層,處於生死存亡的危險中。學術界不僅被經濟困難壓得透不過氣來,人心渙散;而且多年來承受着政治控制和鎮壓的重擔,正在失去他們曾一度擁有的知識活力和領導地位。(同上書第30頁)1942年到1945年抗戰勝利,西南聯大師生的經濟生活跌落到了谷底。大學生們惟有半工半讀,自食其力。他們往往同時到昆明市其他高校(雲南大學、中法大學、英文專科學校等)以及中學兼課,或代做辦公室文秘,或擔任公共汽車售票員,從事各種體力勞動,以菲薄的收入補貼最低水平的生活費。“你不艱苦!”“我們不要你的慰問!”1944年3月,行政院長孔祥熙來到昆明,給西南聯大和雲南大學的同學們講話。講到“今天我們大家的生活都很艱苦”時,同學們立即齊聲高呼:“你不艱苦!”接着會場發出一片噓聲,弄得腰纏萬貫的“肥頭大腦”狼狽不堪。孔祥熙表示對大學生們生活困難十分同情,將請求中央政府給予關懷。4月,果然重慶政府撥款40萬元法幣,作為給西南聯大和雲南大學的救濟金。大學生們經過熱烈討論,議決把這筆錢全部捐獻給難民同胞。孔二小姐代表“長官爸爸”孔祥熙向西南聯大從軍的學生贈送慰問品時,東西被扔在地上,學生齊聲高呼:“我們不要你的慰問!”(引自《抗戰時期內遷西南的高等院校》第48頁)自食其力,自行其是1942年以後,西南聯大師生的經濟生活跌落到了谷底。到1943年末,教授們每月“薪津”大約3700元,實際購買力只合戰前標準銀圓9圓;1944年末,“薪津”大約18000元,只合戰前12圓5角;1945年末,“薪津”大約113000元,實際購買力略有回升,但只合戰前18圓6角;一直到西南聯大結束前夕,最後一學期教授們的月薪為法幣141000多元,也只合戰前的銀圓27圓5角。(陳註:根據1946年9月出版的《觀察》第一卷第九期。原文中有計算錯誤,現按檢驗結果予以訂正。)講師教授們惟有自力更生,自食其力。他們往往同時到昆明市其他高校(雲南大學、中法大學、英文專科學校等)以及中學兼課,或如馮友蘭、羅常培賣書法,或如聞一多賣圖章,或如朱自清、王了一賣文稿以補貼家用。筆者從檔案中找到1943年教授們的“詩文書鐫聯合潤例”,這個史料尚未公開發表過,特地照錄如下:[署名:楊振聲、鄭天挺、羅常培、羅庸、浦江清、游國恩、馮友蘭、聞一多、沈從文、彭仲鐸、唐蘭、陳雪屏等十二教授]文值:頌讚題序五千元,傳狀祭文八千元,壽文一萬元,碑銘墓誌一萬元(文均限古文,駢體加倍)詩值:喜壽頌祝一千元,哀輓八百元,題詠三千元(詩以五律及八韻以內古詩為限,七律及詞加倍)聯值:喜壽頌祝六百元,哀輓四百元,題詠一千元(聯以十二言以內為限,長聯另議)書值:楹聯四尺六百元,五尺八百元(加長另議)條幅四尺四百元,五尺五百元(加長另議)堂幅四尺八百元,五尺一千元(加長另議)榜書每字五百元(以一方尺為限,加大值亦加倍)斗方扇面每件五百元壽屏真隸(書法)每條一千五百元,篆書每條二千元(每條以八十字為限)碑銘墓誌一萬元篆刻值:石章每字一百元,牙章每字二百元(過大過小加倍,邊款每五字作一字計)收件處:國立西南聯合大學中國文學系王年芳女士代轉(陳註:按原件照片抄錄。1943下半年的100元可以購買大約5斤米,合20元一斤,再過一年每斤米價42元,又翻倍了。)中華民族的脊樑就在如此艱難困苦的經濟狀況之下,西南聯大的學者教授們,奉獻了他們的累累成果。僅在1942—1944年獲得教育部嘉獎的就有——1942年:馮友蘭《新理學》,華羅庚《堆壘素數論》,金岳霖《論道》,許寶祿《數理統計論文集》;1943年:周培源《湍流論》,吳大猷《多元分子振動光譜與結構》,鍾開萊《概率論與數論》,孫雲鑄《中國古生代地層之劃分》,李謨熾《公路研究》,王力(了一)《中國語法理論》,張印堂《滇緬鐵路沿線經濟地理》,馮景蘭《川滇銅礦紀要》,費孝通《祿村農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