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現在惠英長公主就很痛快,晚上喝了半罈子的酒。
在她看來,嚴淵就應該是這個結果。
然而,傅朝雲卻是眉頭緊皺,倒不是他不高興,只是弄不明白嚴淵是怎麼死的,明明他叫兩個心腹成天盯着呢,卻偏偏在眼皮子底下還發生了這種事。
到底來龍去脈是怎樣的?
他別的地方大大咧咧,可是公事上卻不會。
現在錦衣衛也參與到此案的追查,傅朝雲第二日就去問仵作,結果仵作說不清嚴淵到底是什麼時候死的。
因為他被凍過了,這嚴重影響他的判斷,至於問嚴家的人,又說他經常不回家,恰好那幾日也確實就不在家。
後來查來查去,發現嚴淵最近是看上芳悅樓的一個紅牌了,只可惜那紅牌看不上他,便是花上千金,也沒有用,嚴淵前幾日晚上便是在芳悅樓喝了酒出來的,那河么,經常被頑皮孩子砸了洞的,不是才有。
別的什麼都沒查到。
最後還能怎麼樣,便說是嚴淵酒後不小心掉到河裏的。
至於隨身的兩個侍從,跟他們主子進青樓之後,喝了酒,說是人事不知,自然不知道嚴淵做什麼去了。
得到這個結果,華英長公主怎麼也不肯接受,她一口咬定是傅家的人做的,就因為嚴淵曾經把傅朝清推入過池塘。
可皇帝怎麼能聽她,那事情距離現在都多少年了,傅家什麼時候不好下手,非得現在?傅朝清還當官了呢,好好的,何必自毀前程,再說,也沒有查到此事與傅家有什麼干係。
傅朝雲這兩日都在忙,有證有據的,傅朝清每日上下朝也很正常,皇帝也不至於說能懷疑到傅成身上去。
當年他把長公主嫁給傅成,便是看重他的樸實。
皇帝就叫華英長公主不要多想,又說此乃天意,華英長公主的丈夫被流放,兒子去世,也是一蹶不振,此後連宮門都沒有再踏入。
傅朝雲也查不到什麼,兩個心腹都說年前街上人多,一個不小心看跑了,也是常有的,便只當老天有眼。
他提了酒,自斟自飲慶祝,沒有去找傅朝清,不想提他的傷心事。
然而,他不知道,傅朝清此刻也在喝酒。
一碗清酒放在面前,當空明月都落在酒盞里。
人生如夢,籌謀這些年,報得仇,又全身而退,他好似應當覺得快意,可是,那快意也填不滿他一輩子的缺失。
他看着嚴淵淹死在河裏,像是整個冬日都入了心懷。
如今,他的雙手沾了血,此後再沒有顧忌了。
不管為了他畢生理想,還是為了他所愛的人,他都可以不擇手段的走下去。
他拿起酒盞一口喝了。
轉眼間,便到春夏。
滿園子的花兒都盛開,本是叫人喜悅的日子,奈何,寧妃的心氣不順,只因她聽太醫說了,淑妃的肚子裏是個男孩,這就意味着,假如淑妃生下來之後,這個男孩指不定又會成為競爭太子的對手。
當然,離這一步還早得很。
畢竟二皇子已經二十二歲了。
怎麼也是該立太子的。
可問題是,皇帝還年輕啊,未必等不到這孩兒長大的一天。
那麼,誰最終會成為皇帝還難講的很。
倒不是說寧妃看不起自己的兒子,實在是淑妃太得寵,她以前沒兒子自然沒什麼,李常洛終究不是她的,可現在她有親生兒子了,天下間哪個母親不會為之一搏?
淑妃拼盡全力的話,寧妃覺得,自己不一定能贏得了。
她把陳寧華叫到瑞安宮裏。
陳寧華來之前,便已經嗅到危險,此刻全身都處於戒備狀態。
她行了禮,筆直的站着。
寧妃笑起來:「別拘束,坐着罷。」
陳寧華道:「不敢,請問娘娘有何吩咐?」
「不就是閑着,叫你來陪本宮說說話么,能有什麼?」寧妃把身邊人屏退,再次命她坐下來。
陳寧華只得坐了。
寧妃道:「淑妃,最近她可好?」
之前得寧妃吩咐,陳寧華常去淑妃那裏探些消息,久而久之的,便與淑妃關係越來越好,反而不太上寧妃這裏來。
聽到寧妃這麼問,陳寧華淡淡道:「娘娘挺好的,忙着養胎呢。」
寧妃嘴角挑了挑。
「聽說你做得吃食,她還會吃?」寧妃又問。
陳寧華點點頭。
畢竟陳寧華是陳家的人,陳家又與楊家是親家,淑妃便沒有怎麼懷疑她,而且,每回吃東西,也是有宮女先行代為嘗試的,又能有什麼危險。
寧妃就笑了,伸出手指點點她:「你不錯呀,能得淑妃信任。」
陳寧華立時道:「也不算什麼信任,只尋常說說話罷了。」
寧妃看得出她的緊張,嘆口氣道:「本宮知你也不容易,這宮裏年輕小姑娘滿宮都是,還都不是善茬,聽說你與劉昭儀前些天就有些爭執?」
陳寧華勉強笑了笑:「算不得爭執。」
寧妃笑了:「也是人之常情,她不過才進宮的,就敢欺壓你,也實在是該給她一點教訓呢,不過……」她笑得更加柔和了,「你給皇上用藥就不對了,這可不是咱們這些嬪妃該做的事情啊。」
陳寧華驚呆了:「什麼,什麼葯?妾身從沒有給皇上服用。」
「怎麼沒有,不信你回屋去看看,定然有的。」寧妃安撫她,「看在往日情面上,本宮便不揭發你。」
陳寧華猛的站起來,厲聲道:「我沒有給皇上服用過什麼葯!」
寧妃咯咯笑了,哎喲一聲:「本宮這不是還沒同皇上說么,你怕什麼呀?還不坐下來,也不是才入宮的,還一驚一乍呢,別人只當本宮把你怎麼了。」
陳寧華這會兒哪兒能冷靜,她問道:「娘娘到底想從妾身這裏得到什麼?」
寧妃不屑,拿起糕點放進嘴裏,斜睨她一眼道:「你能有什麼給我呀?」
「那娘娘是想妾身做什麼?」陳寧華也不是笨人,這會兒自然知道,寧妃是在威脅她,想讓她去做什麼了。
寧妃挑眉:「你這麼聰明,當真不知?淑妃這肚子可要越來越大了呢。」
陳寧華臉上一下子血色全無。
寧妃這是要她去對淑妃下手!
陳寧華怎麼肯?
寧妃這次這麼著急,不用說,淑妃定然懷了一個兒子,不然她也不會想要把淑妃的孩子弄掉了。
這人,當真是瘋了啊!
陳寧華聲音微顫的道:「娘娘,恐怕妾身辦不到。」
就是辦到了,她也是死路一條。
同樣是死,她何必要去害一條性命?
寧妃眯起了眼睛。
「你可知道後果?」她淡淡道,「罷了,你先回去再好好想想。」
陳寧華便走了。
她現住在和玉殿,也不是一個人住,而是與劉昭儀,胡婕妤三個人同住。
「娘娘,寧妃娘娘到底與娘娘說什麼了?」宮女玉蘭輕聲詢問,只因陳寧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實在叫她擔心,她在想,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陳寧華揉了揉眉心道:「你與白蘭在殿裏四處搜一搜。」
玉蘭跟白蘭都很奇怪,但也照着吩咐做了。
結果二人在她枕頭下發現了一個玉瓶,打開來,只見裏頭有三粒藥丸。
陳寧華心頭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