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皇后見到皇帝就像是老鼠見了貓一般,一下子就嚇得臉色發白,她低着頭不敢說話。
邢尚天懷裏的邢明惠看到皇帝,掙脫着下來跑了過去,拽着皇帝的衣袖抽抽搭搭地說道:「皇爺爺,我好害怕。」
皇帝也顧不得訓斥皇后,趕忙彎下腰抱着邢明惠,用手指拭了她的眼淚,心疼地說道:「不怕不怕,有皇爺爺在呢。」
皇帝見邢明惠這般恐懼的模樣,心中越發生氣,走到皇后的跟前說道:「你剛才那話是什麽意思,敢不敢再說一遍?」
皇后喏喏了半天,最後還是忍不住氣,說道:「他不過就是庶子……」這話還沒說完就見皇帝揮了一掌過去,只聽一聲清脆的啪聲,皇后捂着臉就哭了起來。
「你還有臉哭?我這大祁國母的臉都給你丟盡了!」皇帝指着皇后怒斥道,「朕上次是不是跟你說過,你要是好好的,朕自然保你的后位,穩穩噹噹的,但是你要是存了什麽不好的想法……」說完便是一掌拍在一旁的圓桌上,那桌子應聲而裂。
皇后看着那裂開的桌子,嚇得腿都軟了,她想起在冷宮裏的李晗,想着她不死不活一般的生活,只覺得從心裏感到害怕,如同被澆了一桶冷水一般的打顫,她一旦失寵,是不是就是那樣?不,應該比那個還慘吧?她知道邢尚天早就看她不順眼,一旦沒有皇帝護着,她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看着皇后害怕得痛哭起來,皇帝額頭上青筋暴起,又是失望又是憐憫,說道:「還不快滾。」
皇后哭到一半,趕忙收了眼淚,縮了縮身子就退了出去。
頓時,殿內就空了一半,皇帝看着一片狼藉的殿內,嘆了一口氣說道:「你母后她……」
顧湘心裏火急火燎,只恨不得馬上就進去看看兒子,無奈皇帝還沒走,自然是不敢擅動,聽了這話便知道皇帝是想替皇后說話,雖然心裏不高興,卻無奈地說道:「母后一片慈母之心,卻是未免方法有些過激而已。」
皇帝見顧湘說得體面,心下安慰了幾分,想着自己這皇后雖然是個胡攪蠻纏的,兒子納的妃子倒是個識大體的。
剛才她見到他,不說話,只是一直哭,他問了原委,她才說道:「皇后許是膝下空虛,便想把小皇孫抱過去養,臣妾做兒媳的自然是萬分願意的,孩子能跟着皇祖母自然是天大的福分,只是孩子如今還不過半歲,太過幼小,須得用心照顧,離開娘親身旁未免不妥,又怕讓皇后太過勞累,還請父皇斟酌幾分。」
這話說得多好聽,一句沒有指責皇后的意思,卻是句句都指責皇后,那裏面的意思就是讓孩子和她骨肉分離實在是太過殘忍,又加上皇後年紀大了,自然沒有精力照顧孩子,別是讓孩子弄出個好歹來。
皇帝自然是明白人,他是不會同意皇后撫養這個孩子,先不說皇后在他眼裏是個沒有見識的愚婦,根本就不夠格養皇子,光是邢尚天和皇后之間的矛盾就沒有辦法調節,皇后的兒子都死光了,只剩一個不是自己生的庶子繼承了大業,如今對着這庶子,皇后能保持鎮定?
皇帝不敢冒這個險,顯然顧湘也看出來了這其中的原委,這才急匆匆的去找他求救吧,還好來得及時,一切都還來得及。
皇帝看着顧湘點了點頭說道:「你是個好孩子。」又安慰一般地拍了拍邢尚天的胳膊說道:「委屈你了。」
邢尚天忍着怒意,低頭說道:「父皇言重了。」
等着邢尚天和皇帝走後,顧湘三步並作兩步衝進了側間,邢昕看到娘親,越發大聲委屈地哭了起來,似乎在抱怨娘親的不稱職。
顧湘伸手把邢昕抱到懷裏,臉貼着他柔嫩的小臉蛋,直到肌膚相貼,這才覺得心裏踏實了一些,嘴裏哄道:「寶寶乖,娘回來了,不要怕。」
邢昕似乎嚇得不輕,憤怒地揮舞着小手,不斷地朝着顧湘撓去,似乎在用這種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怒意,結果那手指摸到了娘親的臉,卻是半天都沒有撓下去,顧湘悔恨交加,不自覺地哭了出來,抓着邢昕的手放到唇邊親了親,說道:「以後,娘再也不會離開你左右了。」
娘親溫暖的懷抱和熟悉的聲音讓邢昕終於安靜了下來,在顧湘的懷裏不斷的拱着頭,似乎在撒嬌一般,眼角還掛着淚珠,看起來很是可憐。
顧湘見邢昕安穩了下來,漸漸的鬆了一口氣,一回頭就看到腿上還掛着一個,不過才到顧湘膝蓋的邢明惠緊緊地拽着顧湘的裙擺,哽咽地說道:「娘,您是不是不要我了?」
顧湘這才發現自己忽略了女兒,倒不是她心裏疼兒子多些,只是因為邢明惠稍大些,並且還被皇帝抱着,而且邢昕太小了,自然是嬰兒更讓人擔心。
「怎麽會?」顧湘蹲下身子,單手摸着邢明惠的頭溫聲說道:「娘心裏最疼你了。」
邢明惠擦了眼淚,說道:「比弟弟還疼嗎?」然後眨巴着眼睛看着顧湘。
顧湘一臉無奈,心想,怎麽這個時候還想着爭寵,結果她剛想說話就見邢明惠挺了挺胸,說道:「娘,您更疼弟弟吧。」說完便是伸出一根小指頭補充道:「只能多疼一點點,不能太多。」
邢尚天送了皇帝之後便是疾步回來,剛回來就看到自己的寶貝女兒在跟弟弟爭寵,聽了她這般童趣的話,滿心的怒氣也消失個乾凈,忍不住笑了出來。
顧湘心裏柔軟得跟什麽似的,使勁兒地抱了抱女兒,說道:「明惠可真是長大了,是好孩子。」
邢明惠驕傲地挺着胸說道:「因為我是姊姊嘛。」
這人小鬼大的模樣,立即讓在場的都笑了出來,一時間剛才沉悶的氣氛一閃而過,屋內又恢復了幾分輕鬆的氣氛。
顧湘一手抱着邢昕,一邊拖着邢明惠,正想着給他們換衣服,結果又聽到門外宮女稟告道:「娘娘,太子妃殿下過來了。」
邢尚天皺着眉頭,對着顧湘說道:「你帶孩子去換衣服吧,我一會兒就來。」說完便安撫地拍了拍顧湘的肩膀,隨即快步出門而去。
顧湘覺得有點奇怪,吳蘭曦這時候來干什麽?她不相信這邊這麽大的動靜,吳蘭曦會沒看見,皇后在的時候偏偏不來,人都走了再過來,這樣的情況不得不讓顧湘往歪的地方想,難道是為了表達關心?
還真教顧湘猜對了,吳蘭曦見到邢尚天的時候很是驚喜,攏了下自己剛剛重新梳過的髮鬢,隨即微微一福,說道:「臣妾剛剛去湖邊散步,剛回來就聽說皇後娘娘過來了,說是要把小皇孫抱走?」說到這裏露出幾分憂慮的神色來,如同感同身受一般地說道:「雖然這話有些大不敬,可是不過才半歲多的孩子如何能離開娘親?」
邢尚天輕輕的應了一聲,卻是沒有說話。
吳蘭曦說完就悄悄地打量了兩眼邢尚天,見他沉着臉不說話,心中很是惴惴難安,等了半天也不見反應,心裏帶着幾分焦急,今天好不容易找了藉口過來,難得能見上一面,不能教這機會就這麽白白的浪費掉了,又說道:「殿下,可是臣妾說的不對?」說完帶着幾分期盼看着邢尚天。
這目光實在是太過炙熱,讓邢尚天不得不躲開,說道:「母后一片慈母之心總是難得。」在吳蘭曦面前,邢尚天自然沒有放下心防,場面上的話總是要說一說的。
吳蘭曦尷尬地笑了笑,覺得自己有點拍馬屁拍到馬蹄子上,「殿下真是至孝。」說完便沉默了下來,肚子裏想了許多的話,卻一句也覺得不合適。
正在她躊躇的時候,邢尚天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說道:「天色不早了,太子妃還是早點歇息吧。」
這顯然就是送客的意思了,吳蘭曦站了起來,臉上露出萬分不舍的樣子,最後才說道:「殿下,臣妾聽說殿下喜歡果茶,自己特製了幾罐,殿下改日過來嚐一嚐吧。」說完便嬌羞地低下頭。
邢尚天見了,不耐煩地道:「今日實在事多心煩,改日再說。」
吳蘭曦悻悻然地走了,邢尚天見了吳蘭曦這般模樣,越發心煩,想着這吳蘭曦明明知道皇後過來要人,卻是一點也不作為,等着走了這才過來……呵呵,真是明哲保身,好手段,他要的是一個明理的太子妃,而不是一個滑溜得像是泥鰍一般的狡詐女子,要是他沒有及時趕到,孩子真被抱走了,她是不是會歡天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