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紅衣的雙頰驀地一紅,望着清泉發了愣:溫、溫泉?
她自認不聰明,但溫泉是幹什麼的……她可真不用他來「講解」。
他帶她來這裏……合、合適嗎?!
席臨川在旁站着,一語不發地欣賞了她這面紅耳赤的樣子一會兒,俄而從容不迫地伸手一扯,將她身上斗篷的系帶拽了開來。
寒風輕拂,紅衣身上那身曲裾並不厚實,當即覺得驀地一冷,又因被他這舉動嚇到,向後一躍,警惕抱臂:「將軍……」
他面不改色,見她身後正有一棵大叔擋着,得寸進尺地復又上前一步,探手就拽上了她的腰帶。手指勾挑抻拉地解着,口中平淡如常:「聽說御醫前兩天給你搭了脈,說你有風寒癥狀。」
「……」
這倒是真的,季節交替穿衣難嘛,有點小感冒實在正常。紅衣立刻抬手擋開他的手,強作平靜道:「我自己調養了……」
席臨川挑挑眉頭,雙手同時抬起,把着她的肩頭猛將她一轉。紅衣哪裏敵得過他的力氣,瞬間就成了面朝大樹手按樹皮,緊接着,就感覺到他的手重新探到了她腰間,一圈一圈將她腰間纏着的腰帶繞了下來。
口中還不咸不淡地道:「你那叫調養?早晚讓小萄各備一盞熱茶了事,也敢說是調養?」
怎麼就……不是調養了?那是御醫給開的驅寒茶啊!
紅衣心中大呼不好,毫無防備地跟着他進來了,眼下這四處不見第三人的小樹林裏,他要做什麼她可一點轍都沒有——總不能指望突然殺出個精靈王或者密林王子什麼的救她!
幾尺長的腰帶解下來,席臨川將腰帶拿在手裏隨意地折了兩折,搭在她肩上,全做完全體會不到她在緊張什麼,打了個哈欠:「這水不錯,你自己泡着。禁軍早先來查過、眼下在方圓一裡外守着——所以應是不會有意外,你別一驚一乍地瞎叫,若不然……」
他一壁說著,她一壁慢吞吞地轉回身來,說及此,他便恰好上下一打量她,續道:「被看了什麼不該看的……你又沒本事殺禁軍滅口。」
話里話外的意思,是他並不打算留在這裏。「鴛鴦浴」一類的黃暴劇情……實在是她想多了。
羞愧中,紅衣的臉紅得更加厲害。緩了許久,才怔然問道:「那將軍去哪兒?」
「打獵去。」他說著,手指輕一撥搭在肩前的弓弦,「好久沒碰弓了。」
——她這才注意到,他是一直背着弓箭的!
席臨川背着弓箭就走了,腳步踏得穩健,伴隨着枝葉折斷的聲音,越走越遠。
紅衣目送他離去后,轉回頭看看眼前的溫泉……
這真是……她頭一次在這樣「純天然」的地方……泡溫泉啊……
此前在現代的時候,縱是天然溫泉,那也是建好了度假村、設施齊全,讓你打從心裏知道「嗯,這地方就是用來泡溫泉的」。
眼前這裏,風景極佳、花草樹木環繞,安靜得除了鳥鳴泉響就沒其他聲響,更沒有「服務員」一類的設定……
手裏拽着剛才被席臨川解下來的腰帶,紅衣駐足躊躇了半天:泡不泡呢……
樹叢中又傳來響動,紅衣循聲看去,是小萄。
小萄手裏拎着一隻竹籃,邁過樹枝碎石,朝她一福,笑吟吟說:「公子吩咐奴婢給娘子送浴衣來。」
……準備得還真齊全!
於是紅衣想了一想,這叢林幽幽的,她又不認路,哪裏也去不得。若不泡溫泉,就剩了她和小萄大眼瞪小眼地傻着了。
終於褪了衣衫,一邊脫一邊喝令小萄:「轉過去!不許回頭!」
而後裹上浴衣,二話不說就迅速跳進了池中,頓時渾身被一陣暖意激得舒爽!
確實是個好地方!
紅衣憋着氣沉到水裏,任由暖融融的泉水浸了自己一會兒,又探出頭來,幾乎能清楚地感覺到渾身的疲乏一點點被衝掉。
慢慢的,戒心全無,紅衣自娛自樂得十分開心,時不時地潛下去摸塊顏色漂亮的鵝卵石上來,再划著水擱到案邊,然後再去找下一塊。
席臨川拎着獵物回到泉邊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她像一條漂亮的錦鯉一般,游得輕快。
那件浴衣用料講究,雖然不透但仍很輕,透過水色依稀能看到衣擺拂動,猶如被清風撫着一般,搖曳個不停。
眼眸一垂,他的目光停在了案邊那一排五光十色的石頭上。
因為日日被泉水沖刷,每塊石頭都被磨出了光滑溫潤的色澤。撿上來的這一排顏色豐富,最左一塊是硃紅色,最右一塊是瑩白,中間數塊依深淺不同遞進,排得很有規律。
有閑心排這個序,可見她是心情不錯。
席臨川低笑一聲,揮手讓小萄退下,四下看看,摸了個扁平的石片,略瞄了瞄,腕上施了力一擲……
紅衣正划著水呢,因臉都悶在水中,雙眼自也緊閉着。聽得上方有什麼東西一跳一跳地擊水而過,驀地竄出水面——立時傻住。
說好的他去打獵呢?!
還有……剛才那是個什麼東西?青蛙嗎?!
她一時驚然,不知先問哪一個問題好,未及想個明白,他又一揮手,另一石片跳了幾跳竄過水麵。
原來是他在打水漂。
次一個問題有了答案,她輕一咳嗽,便問了頭一件事:「將軍不是……打獵去了么?」
他咧嘴一笑:「打完了啊。」
這理由說得理直氣壯,他一臉陽光的神情更讓她一僵。他說罷便轉過身,四下尋着可用的枯枝幹葉,紅衣怔然看着,他熟練的很快支了個烤架起來。
她還在水裏泡着,完全不知道怎麼辦。
眼睜睜看着席臨川在岸上忙着,一會兒悶頭去毛、一會兒又不知去何處打了水回來清理獵物,片刻工夫,收拾乾淨的肉就上了烤架,油脂遇火傳來嗶剝響聲,又過了一會兒,肉香四散……
早餐沒怎麼吃就被拽出來遊玩的紅衣食指大動,仍舊只能在水裏僵着。
只穿了一身浴衣、浴衣還被浸得全濕,實在沒法上岸。還有,小萄呢……
席臨川拔下短刀,割了片肉下來品了品,滿意地一點頭,而後從懷裏摸了個瓷瓶出來。
紅衣看着他倒過瓷瓶往肉上灑粉的樣子簡直驚呆了——居然還自備調料的?!
「餓不餓?」席臨川把刀戳在餘下的肉上后,轉頭看向她。未待她做出反應,他便拎了小萄疊好擱在一旁假石上的她的大氅,雙手展開走到岸邊,「來。」
這分明是……蓄意的……
紅衣怒視着他縮在水裏,就不往前走。
席臨川笑睇她片刻,雙眼一避:「我不看你。」
不太信呢。
「你本也穿着衣服呢。」他說著又將大氅拎高了一點,高過了自己的視線,悠悠又道,「當真不來?那我不管你了。」
他誠心誠意地閉眼等着,當真沒有「占她便宜」的意思。
等了一會兒,終於覺得手裏拎着的衣服一沉。他得逞地低笑一聲,遂即聽得她說:「不許睜眼!」
「嗯。」他一應,確未睜眼,感覺着她慢慢將大氅套好了,拎在衣緣上的雙手一松,驀地用力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