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席臨川一凜,問道:「為何會不知?」

紅衣也擰緊了眉頭,「您別說不知啊,既是中了毒,不是該想法子解毒麽?」

「將軍和夫人且聽在下說明。」御醫一嘆,「是中毒不假,但這毒實在奇怪。在下行醫多年,自問歷事不少,卻從未見過這毒,這毒不僅不會傷及性命,且方才與白御醫一同驗了剩下的湯,竟連其中摻了哪幾味葯都不清楚,只辨出有種赫契獨有的蠟瓣花。」

「赫契?」紅衣黛眉微挑,追問道:「那這毒……將軍的那盅湯里也有麽?」

「沒有。」御醫肯定地搖頭,嚴肅說道:「為謹慎起見,在下沒忘了驗將軍那盅湯,確定無礙,只席公子喝的這一盅有問題。」

「這就奇了。」紅衣喉間發出一聲冷笑,微揚的語聲意有所指,「從前兩番遭遇赫契殺手,都是揚言要把我和夫君的命一併取走,這回竟只衝着我來?只怕毒是赫契的毒,下毒之人卻不是赫契人吧!」

這話說得鄭啟、敏言長公主和御醫盡皆一怔,席臨川卻清楚她在暗指什麽,執起她的手一握,說得很明白,「不用這樣試探我的意思。你的人,你看着辦。」

「那好。」紅衣略一點頭,轉身間裙裾微揚,方才剋制着的怒意再也忍不住,她冷然睇着已跪了許久的小萄,貝齒一咬,「齊伯,人交給你了。不要傷她性命,只把話給我問清楚了。」

這話說得清楚而輕易,紅衣心裏卻好像被一根根尖刺扎了一回又一回。

她早已知曉小萄心裏放着的那人是誰,但始終覺得相處了這麽久,兩人的情分也比主僕更親厚,且她亦沒見過小萄做什麽不該做的事,就仍假作不知,不說也不提。她卻沒想到,不該做的事小萄確實沒做,可頭一番出手,就直接在她碗裏下毒。

「少夫人!」被家丁擒住肩頭的同時,小萄渾身一凜,愕然看向紅衣,滿目恐懼,「不是……不是我!少夫人……奴婢絕不會害您!」

紅衣強撐着心緒轉回身,看向昏迷中的席煥,並不理會她。

小萄掙扎着,但到底掙不過兩個家丁的力氣,片刻間已被半拖半拽到房門口,她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驚慌地望向席臨川,「將軍,您聽奴婢說,奴婢知道少夫人待奴婢好,奴婢不會……啊!」

最後一句話還來不及說完,兩名家丁終於把她拽了出去,許是強拽間不小心傷了什麽地方,只聽得一聲慘叫,自此再聽不見別的話。

將小萄之事放在一旁,兩人重新關注躺着的席煥,他的情況太過奇怪,陷入昏迷,又不知這毒該怎麽解,讓人十分擔憂,另一邊又如御醫所說,呼吸確實平穩得很,似乎當真不會因此送命。

挑了細心的仆婢來守着,兩對夫妻一起離開了卧房。

走至小院中,席臨川問鄭啟,「今日中秋宮宴,涉安侯可來了?」

鄭啟想了想,點頭道:「來了,和他夫人一同來的。」

「速請涉安侯來一趟。」席臨川扭頭吩咐下人,又說:「只說是有急事便可。」

下人應聲而去後,席臨川與紅衣一道送鄭啟和敏言長公主至府門口,目送兩人乘馬車遠去。

須臾,席臨川一嘆,苦笑道:「好景不長。」

正如席臨川所說,事情總是一樁接一樁,他們才剛安定下來,沒過幾天舒心日子,就又來了這麽一樁事……紅衣沉默着,望着在夜色下本就難見原來顏色的青石板路,無聲嘆息。

「別太擔心。」看出她的擔憂,他勸了一句,又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走一步算一步。」

紅衣搖了搖頭,見他轉過身,也隨他一同往回走,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真希望確實和小萄沒關係。」

席臨川一怔,目光移向她掙扎不已的蒼白面色,輕輕嗯了一聲,習慣性地將她攬進懷裏,聲音平穩地道:「若真是她,我來處理,不用你面對什麽。」

一頭霧水的聿鄲聽得席臨川有急事找後,索性連馬車都不乘,騎着馬便到了驃騎將軍府,由下人帶着進了正廳,一見到席臨川當即一揖,急問:「將軍何事?」

「我弟弟中毒了。」席臨川說完,遂將案上沒剩多少湯的湯盅往前一推,「御醫說是赫契的毒。」

聿鄲聽言大驚,望着那湯盅愣了一會,脫口而出,「不是我!」

「我知道。」席臨川微一挑眉。

聿鄲又說:「這次也絕不是琪拉。」

瞧這話說的……眼下雖是滿心緊張,紅衣還是忍不住笑了一聲,一面覺得聿鄲猶如驚弓之鳥的樣子有些好笑,一面也多少聽出他們夫妻似乎也更和睦了。

望了那湯盅一眼,她輕聲道:「君侯別緊張,夫君請君侯來,是想問問君侯識不識得這毒。」

聿鄲頓鬆口氣,依言走上前去,他在案前正坐下來,低頭一看那湯盅就皺了眉頭。

湯色是半透明的乳白色,瞧不出個所以然,再一看,從左看是三塊排骨、兩朵香菇和幾塊山藥,從右看還是三塊排骨、兩朵香菇與幾塊山藥……

這哪認得出是什麽毒?又不能自己喝一口!

「將軍……」聿鄲的神色尷尬得發僵,端詳着湯色的目光未挪開,誠懇道:「這個……在下看不出來,將軍可讓御醫看過了?裏頭都有什麽?」

「御醫看不出來。」席臨川的目光同樣落在湯碗裏,略一頓道:「這毒無色,應該也沒有怪味。其他的,御醫只看出一味蠟瓣花,所以說是赫契的毒。」

「蠟瓣花?!」聿鄲面容一變,眸中極度的恐懼全無掩飾,將兩人也驚得心裏一沉。

紅衣急問:「蠟瓣花怎麽了?」

聿鄲驚愕不已地望着眼前湯盅,胸口的起伏許久未緩,少頃,怔然望向席臨川,接着又艱難地將視線轉向紅衣,「可否……請夫人暫且迴避?」

紅衣眉頭微蹙,難免有所不快,但又怕此時多作理論耽誤了席煥的救治,便默不作聲地離開了正廳。

她前腳離開,後腳席臨川倒是替她辯了一句,「府里沒有什麽事要瞞着她的。」

「但這事……不只是尊夫人,若非知道將軍也重活一世,我大約連將軍都不敢告知。」聿鄲語聲微顫地道。

席臨川聽了,好奇道:「為何?」

「因為太匪夷所思了。」聿鄲短舒一口氣,琥珀色的眼眸低垂,緩緩道:「大概兩百年前,你們中原還是燕朝的時候,赫契也還是靳傾。」

居然要從那麽久以前開始說起?席臨川聽了,不由得蹙了蹙眉。

可須臾,卻聽得聿鄲輕輕道了一句,「那時候,靳傾巫術盛行……」

聞言,席臨川面上微訝。

「那時巫者當道,各派巫者間內鬥不斷,巫術也越發狠辣。最初只是下蠱詛咒,後來一直發展到打破六道禁忌,絲毫不顧後果。」聿鄲咬了咬牙,「眼看越演越烈,新繼位的汗王才終於大力除之,許多巫術被禁,另還有七、八種,因為太過陰邪,直接焚毀全部記載,研究其術的巫者在絞殺後被挫骨揚灰。我不知道這有多少是真的,但王族間一直有這些傳言。」

聿鄲說著,稍覷了席臨川一眼,復看向那湯,續道:「蠟瓣花這東西,在常人看來就是無毒的,而它唯一能害人的方式,就是和一種已被焚毀的禁術有關。那禁術所用的原料里,除卻蠟瓣花這一種最易取得,其他都是當年的巫者自己煉製的極邪之物。」

聽他說得玄乎其玄又說不到什麽細節,席臨川便不想再多費工夫,直截了當地問他,「這巫術干什麽用的?」

聿鄲眼皮輕顫,深吸了一口氣後,帶着懼意吐出四個字,「借屍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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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妾掌家 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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