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古鳳秋將那付三千兩銀子的毒藥賣給汪玉竹時,會不知道武定侯府的大奶奶程敏當時正懷着身孕?
顧欣湄既要報仇,就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與程敏之死有關的人。
香姨娘早做了鬼,汪玉竹已經在東楊樹衚衕成了活死人,桂嬤嬤前腳下了閻羅殿,林氏後腳小產血崩,唯有古鳳秋還毫髮無傷,顧欣湄怎會放任!
只是她這番笑容落在林氏眼裏,林氏又哪裏知道這是欣慰的笑,笑古鳳秋就快落網。
林氏雖是虛弱至極,卻也忍不住在心頭哈哈哈大笑了三聲。
何睦那個狼崽子不是以為娶了個宗室郡主,便能叫她林氏從此無法翻身么?
殊不知就算是宗室郡主也是個願意攀高枝的!
這顧氏才嫁進了武定侯府,就迫不及待給小姑相了親事,還是這麼一門高不可攀的親事,豈不是正中她下懷!
而她的女兒既是藉著顧氏之手,竟成了寧王府的准側妃,等她養好了身子,倒看她如何藉助這個關係,好好跟那狼崽子干一場!
是的,林氏這幾日躺在病榻上,也一直擔憂着自己大女兒會不會因為她的卧床不起,就耽誤了正月里的這些大好時機。
顧欣湄是早答應了帶着兩個小姑去赴各家春宴不假,可是林氏並不放心,甚至還怕顧欣湄面甜心苦,再毀了她的兩個女兒。
可如今得知夢姐兒竟被寧王府看中了,林氏只覺得這真是老天開了眼。
她本來已經沒有一絲一毫能跟何睦夫婦一較高下的本錢了不是么?
就連手中僅余的中饋大權,也被侯爺拿走了,去跟何睦那個狼崽子給她的兩個親生兒子換前程去了不是么?
可就在這關鍵時候,夢姐兒就成了寧王府准側妃!她的兩個親生兒子若有寧王幫扶,還要何睦那個狼崽子何用!
虧得何睦還將顧氏當個寶,巴巴的搶了中饋塞給顧氏,各種各樣的替顧氏撐腰。
如今顧氏卻生出了這麼一手,這豈不是給何睦撤火,才新婚半個月,就已有了夫妻離心離德的敗相了?
顧欣湄就只覺得躺在床上的林氏,眼中那笑容比她還甚,比她還心滿意足。
她只需心頭一轉,也便猜出了林氏心中所想,她便順水推舟的安撫林氏道,既是夫人聽了好消息便這麼高興,就快些好起來吧。
只有林氏自以為就此又能翻身,甚至滿心希冀,等古鳳秋落了網,才是將林氏又從高處推到懸崖下呢!
到那時她倒要看看,林氏究竟是什麼樣的心如死灰,想必就算旁人不對林氏動手,這個惡婦也恨不得以頭搶地死上一百次!
就在這時候,何亦涵也來了,她的本意是來陪母親用晚膳的,誰知才進了正和堂的正房,便聽見芳草悄聲告訴她,大小姐被寧王府定下做側妃了。
何亦涵瞬間臉色刷白,也不顧內室里的母親正在養病了,噔噔噔便跑了進來。
「母親和大嫂要送姐姐去做妾?」
「你們這是將武定侯府當成什麼人家了?多年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其實何亦涵一個十一歲的女孩兒,又懂得什麼叫做真正的世家臉面。
林氏這些年來對繼子以及繼子媳婦如何打壓磋磨,她還不是自幼便看在眼裏,也從不曾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
她只是不願剝下侯府嫡女的驕傲,又心懷自私罷了。
她深覺得寧王側妃也是妾,若她親姐姐做了妾,將來必會影響她的名聲與體面。
倒是顧欣湄被何亦涵責怪了這麼兩句,也不生氣,反而覺得這才是神來之筆。
林氏可還在病榻上呢!若是被親生女兒責怪這麼一番,想來心情也不會好,至少那血崩又得多延續幾日了!
她就頗為驚訝的看向何亦涵:「二妹妹這是什麼話?」
「你姐姐若是能進寧王府做側妃,這才是體面啊,怎麼到你口中倒成丟了武定侯府的臉了?」
「親王側妃可是能上皇家玉牒的,生出的兒女也是正經皇家血脈!」
她既是宗室郡主,當然不能容任何一人指責皇家的不是,而她既這麼說了,想必還能將林氏心頭那份雀躍扇忽得更高。
誰叫她很期待林氏爬得越高摔得越重那一天呢。
這時就見林氏果然用了很大力氣,努力開口說了話:「亦姐兒……別胡言亂語,你大嫂說得有道理。」
何亦涵頓時被母親和大嫂的一唱一和氣得渾身直發抖,這就是侯府嬌養女孩兒的自私了,凡事只能看見自己的利益是否會被旁人觸碰。
她就難免被氣得直跺腳:「母親真是糊塗!皇家的妾就不是妾了么!」
待她又想起不論是母親還是大嫂,兩人全是續弦,還有那二月底就要過門的汪玉荷,她便冷笑起來。
「你們就不怕旁人笑話我們武定侯府,這一家子還真是奇怪了!」
「母親和大嫂二嫂全是續弦不論,嫡出的大小姐還要送進王府做妾去!」
她這話語雖然短得很,卻是就像一把尖刀,鋒利無比的刺進林氏心頭。
亦姐兒可是她的親生女兒啊!就連她的親生女兒也看不上她的續弦身份?
誰知道她自打做了侯爺的續弦,心裏有多苦?
當年何止是上頭有個老虔婆嘲笑她出身低微不算,還動不動就拿着她單薄的嫁妝與前頭庄氏比較,打了她多少次臉!
下頭又有個四五歲的嫡長子,那從庄氏肚皮里爬出來的狼崽子,仗着有舅家撐腰,她想將人捧殺了不成,想禍害也不成,到底成了她親生兒子的攔路虎!
等到嫡長子議親之時,她生怕那狼崽子娶進個高門貴女併肩子跟她作對,便一力主張他將那寒門醫女迎進門。
別看她當時自以為得計,這京都城裏又有多少人因此笑話她,笑話她的野心已經路人皆知!
待她再出去應酬交際,那些貴婦人面上與她笑語妍妍,實則又有幾個不在心裏小瞧了她,笑話她這個續弦做得失敗?
她本就是身背一個續弦身份,便左右為難,這樣做也不是,那樣做也不對。
如今她的親生女兒又來笑話她,笑她做續弦還不知道羞愧?
林氏越想越怒,只覺得連女兒都被侯爺教壞了,教得只認一個在外的臉面。
殊不知若是等何睦那個狼崽子徹底得了勢,莫說是臉面,這府里的其他人便得連裡子也沒了,個個兒全得給那狼崽子做墊腳石!
她便急切的喘息起來,一聲更比一聲急,只盼着等她攢足了一口氣,再好好教訓亦姐兒一番。
亦姐兒還是個孩子呢!
要不在眼下就教會這孩子別只顧得面子,還得看重裡子,還得想方設法從她那異母長兄手中能搶來多少便是多少,這孩子將來便得被那狼崽子賣了!
到那時候面子值得幾分銀子?
哪知道也不等林氏喘勻了氣息,她就只覺得身下一熱,臉色立刻就從蒼白的顏色變成面如金紙。
顧欣湄既是身為醫者,又怎麼會看不出林氏這是動了真怒,又立時三刻就被這怒氣傷了心神,血脈運行得更快了,便迅速的又來了一次血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