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六十一章趙英有鬼】
聽完常忠所稟告之事,顧欣湄忍不住冷笑,「我就說這趙英怎麽就失蹤了,難不成他不想要這個差事了?敢情他這是挖坑給世子爺跳,先是弄清了另外半條街的東家是誰,便叫那幾家商戶放了把火,這才先是沒有傷亡,後又全改了口供,他自己也趁機藏了起來!」
這又何止是挖坑給何睦跳,連護國公府乃至武定侯府全都被趙英算計進去了!
要知道何睦的生母雖已早亡,到底是護國公府莊家嫁出來的姑奶奶,那剩餘的半條街,都曾是莊家的產業。
而就在何睦與顧欣湄成親前不久,庄氏那些產業還被武定侯代管着,到了何睦手裏才沒幾個月。
顧欣湄將問題想清楚了,她沉聲喚了肖嬤嬤,「嬤嬤你這就走吧,去交代了段暄之前那件事,便叫他回王府多借些侍衛,務必將這京城掘地三尺也將那趙英給我找出來!再叫段暄替我求了哥哥,差人去探探那幾家商戶的口風,問他們各自在走水中損毀了多少財物?這些損失務必都要白紙黑字記下,還要叫每個商戶落下手印,過後我自有用處。」
顧欣湄細細交代,「若是商戶們追問緣故,不妨說我願意賠償他們損失,再給一家一百兩銀子壓驚,這才叫人去記錄一下,只是這話要假作是悄悄透露給他們知道。」
那些商戶不是眾口一詞說是何睦意欲霸佔他們的商鋪嗎?
她偏偏不趁機將燒毀的商鋪都買下來,只答應賠款加補償,再叮囑他們繼續好好經商開鋪,她就不信這樣掏不出幾個有良心之人的真心話!而她既然讓人口頭上透露給商戶自己是私下願意賠償,這話也自會傳到趙英耳朵里,趙英說不準便以為這是抓了何睦的把柄。
若不是何睦叫人放的火,顧欣湄為何主動給商戶賠償?
到那時即便睿王府的侍衛找不到趙英,趙英也得跳出來,再拿着顧欣湄答應商戶的那些話作為證據,強加給何睦做罪狀。
可顧欣湄只是叫人透露口風給商戶說是願意賠償了,她並沒打算將這話白紙黑字寫下來!
就算再退一步講,她可沒叫人逼着那些商戶將鋪子賣給她!她出些銀兩也只是為求息事寧人,這有什麽不對?
到那時若是趙英還敢抓住她的話不放,還說這是她和何睦夫婦圖謀旁人鋪子的證據,那便是誣衊宗室、其心可誅!
至於那些商戶的損失,她自可以叫人拿着這份白紙黑字立下的證據去與商戶們報案時的口供對一對,再對一對給這些商戶供貨的商家,看看可有出入?只要這把火是趙英有所預謀的,還勾結了這些商戶,顧欣湄就不信那些商戶會將真正的損失報得清清楚楚,說不準還多報了許多。
到那時也不需別的手段,只需將口供有出入的商戶下了牢,給他們安一個報假案意欲誣衊朝廷命官的罪名,倒看他們哪一個還管得住口!
常忠既是一直跟在何睦身邊,至今已有十幾年,這些年來不論何睦的文武老師教他什麽,這些長隨也都跟着一起學。他們這些長隨與其說跟何睦是主僕,倒不如說是同窗、是兄弟更貼切。如今聽罷主母這一番交代,常忠只覺得心頭一松,既覺得世子夫人這一手妙得很,又替世子爺高興起來。
要知道世子爺也想到了世子夫人想到的這些手段,這兩人真是心有靈犀。只是世子爺是想着由他親自出面,但這哪裏有世子夫人出面來得更好?
那些商戶個個都不願意和世子爺接觸呢,若是換成世子夫人打着願意賠償的旗號……豈不容易得多?
常忠便跪倒在地給顧欣湄磕了個頭,口中道:「小的替世子爺謝過世子夫人妙計。」
常忠是與顧欣湄不大熟,可顧欣湄曾是程敏啊,她又哪裏受得了這些被何睦看成兄弟的人給她施起了跪拜大禮?
她便連聲喊道:「你快起來,你與世子爺主僕情深,我與世子爺夫妻情深,大家心往一處想、勁兒往一處使不是應當應分的嗎?今後莫再行如此大禮了,否則我可不好意思見世子爺了!」
常忠頓時紅了臉,慌忙從地上爬了起來,他本就不擅長與女子打交道,只是閉着嘴不知如何回話。
肖嬤嬤與葉嬤嬤對視一眼,也覺得郡主這計謀還不錯。
肖嬤嬤便招呼常忠,「不如你先將我老婆子送到隔壁去。如今天色已經不早了,你一個人從後宅出去也不好看,正好我們二人一路,出了門便各自辦差去吧。」
常忠忙點頭道:「嬤嬤說的正是。」便退了下去。
不等兩人離開,顧欣湄又喊住了他們,「嬤嬤還是先叫王府的侍衛們將趙英找出來,若是王府的侍衛不夠,不妨再去護國公府走一趟求助。」
這把火燒得連護國公府都捎帶上了,此時與其說是求人,不如說是給護國公府通個氣兒。
這樣等幾家聯手先將趙英捉來、再不管用什麽法子將這人扣在手裏,只要叫趙英再也無法往外發號施令,那些受了挑唆的商戶們便得亂了陣腳,那時也更容易逐一擊破。
肖嬤嬤聞言不禁笑出來,之前那些擔心啊、憂慮啊也都隨之消散了個乾凈。
瞧瞧自家郡主這心思,轉得有多快!
真不愧是宗室出身的女子,饒是年幼喪母,沒人手把手教這些心機,只要這腦子願意動一動,看誰敢再與郡主爭鋒!
等肖嬤嬤和常忠走了後,顧欣湄突然想起自己忘了什麽,忍不住和葉嬤嬤嘆道:「想來世子爺今兒晚上也要晚歸,甚至徹夜不歸了。我怎麽就忘了叫常忠給他帶些換洗衣裳,再多拿一件狐皮大氅呢?」
葉嬤嬤笑着擺手,「郡主既然已經想到了,這就叫人收拾起來也不晚。雖說我們彩雲軒都是婆子丫頭,能往外跑的人沒幾個,隔壁的院子也不是完全沒人,叫他們跑腿去便是。」
說罷也不等顧欣湄交代,葉嬤嬤便招呼了畫眉等人,快去給世子爺收拾些禦寒衣裳,再找兩個粗使婆子送到隔壁院子去。
顧欣湄這才想起來,就算段暄等人已經被肖嬤嬤打發出去做事了,隔壁的院子也還有些能幹的小子呢,這可與她是程敏時的無人可用大大不同了。
她忍不住暗笑自己怎麽還沒能徹底適應這個新身分,倒是發號施令與轉起腦子來比過去快多了。
當晚,何睦徹夜未歸,就連肖嬤嬤也是過了亥時才回來。
好在肖嬤嬤雖然回來得晚,進門卻帶回了個好消息。
那就是何睦的舅父護國公今日頭午歸了京,肖嬤嬤立刻往護國公府送了信,問清了狀況後,護國公立刻點了十幾個親兵隨他出了門。
「就在戌時,國公爺帶人堵住了趙英,就在一家南風館裏,那南風館與着火的那條街就隔着兩條衚衕!」
趙英當時還欲掙扎,找了各種藉口意欲離開,護國公卻說他已是兩年多沒回京城了,最想念的便是趙英這個曾經的副手,叫趙英陪他徹夜飲酒暢談。
「既是趙英已被國公爺扣下了,國公爺又刻意叫人往那條走水的街上放了風聲,想來那些商戶聽到後也該緊張起來。原來那些散商戶本來也不是那條街上的,那一整條街都曾是護國公府老太君名下的嫁妝產業。老太君當年既然將一半商鋪給了世子爺的親娘當嫁妝,一半就留給了國公爺,後來國公爺覺得他既襲了國公爵位,又做了三邊總督,總不能再這麽大張旗鼓的經商,這才在與老太君商議後,將商鋪都賣了,用賣鋪子的銀子買了些莊子和田地,光利息就大為可觀。」
肖嬤嬤挑了挑眉,「這條街既然本就是莊家的產業,莊家既然賣了怎麽會再往回搶?這話說出去誰能信呢?因此世子爺便叫老奴給郡主帶個話,他要連夜給那些商戶重新細細錄口供,還請郡主早些歇下別等他了。」
肖嬤嬤當然知曉「南風館」這話有些骯髒,實在不該入自家郡主的耳朵。
可如今這種事態,若不早早叫郡主放心怎麽成?
殊不知顧欣湄前世隨着程郎中走街串巷整整八年的時光,她什麽沒聽過,什麽沒見過?
就是她和程郎中後來有了程氏醫館,她也沒少給南風館的小倌兒們看過病呢……
那趙英老匹夫竟然愛往南風館裏鑽,難道不知道那裏頭的小倌兒們有七成都帶着花柳病?
因此,顧欣湄慌忙拿帕子掩了半張臉,只怕被僕婦們看出她嘴角幸災樂禍的笑。
「莊家舅父回來了?這可真是太好了。」顧欣湄掩口笑道:「舅父去戍邊之前就在五城兵馬司當過差呢,那趙英便是他老人家的老手下,他對趙英當然比咱們世子更熟悉,怪不得一抓一個準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