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

好在她既與他做過夫妻,以前也見過兩次他這幅樣子——何睦雖然領的是乾清門副統領之職,到底是皇帝親信,有時也會暗中領了皇命查些事情。

她就用力忍住笑,吃罷藥丸后又待了片刻,試了試嗓音發現聲音已變,又叫范可思也說句話試試,主僕二人便將蒙頭巾戴好,跟在何睦身後進了關押汪氏的房間。

乍一被人從地窖里提出來后,汪氏還很欣喜,以為是綁匪聯絡上了她的家人拿了贖金,就要放她離開了。

誰知這些人只是又將她換了個地方關押!

汪氏便一直拚命的掙扎着,即便身上的繩子因為這種掙扎越勒越緊。

就是這種掙扎,叫她感覺到了處身之地的不同,這裏並不是地窖,而是地面上的房間,這裏乾燥溫暖,再也沒有那些爬過手指的小蟲,也不會因為掙扎便沾滿一身泥土。

汪氏便又暗喜起來,暗喜這應當是個好開始。

或許家人對她的營救已經開始了,比如綁匪已經在與她的家人談判了,又怕她死在地窖里,難免耽誤收入,這才給她換了個舒適的地方?

就在這時,她聽見了許多腳步聲,一個,兩個,三個,來者最少有三個人。

她立刻停了掙扎之勢,努力的靠着牆坐直了,擺出一副悉聽尊便卻又聽話無比的樣子。

她昨天倒是掙扎個不停,可綁匪卻當著她的面,殺了車夫和跟車婆子,又殺了她的貼身丫鬟。

顧欣湄便被汪氏的架勢驚呆了。

不是說汪氏昨日已經被嚇得失禁了么,這才一夜過去,人已經恢復得如此冷靜?

不過顧欣湄很快就釋然了。

要知道自打汪氏嫁進武定侯府後,可是屢屢對她做出試探之意,一旦稍微有些碰壁,或是被她覺察了,汪氏立刻就會縮回爪子,迅速裝成無事人模樣,每次見到她,各種禮節和笑容都無懈可擊。

顧欣湄還以為這就是后宅中常見的小伎倆,也就沒跟汪氏計較過。

只因她並不少與貴婦們交往,像汪氏這樣的人,她聽說多了,也見得多了,至多有些討厭,卻頗識時務,不會害人性命。

可是直到她真正送了命后,何睦又將林氏婆媳是如何害她的摸得一清二楚,她這才知道,原來汪氏才是最惡毒卻隱藏最深的那個。

汪氏過去的種種試探,真的都是試探,只有試探出了何睦夫妻究竟有幾斤幾兩,才好制定毫無紕漏的害人計劃。

叫二爺何源假作惹了大禍,不得不暫時離開武定侯府出城去避禍,又使得武定侯與何睦都陪着何源出了城,一直守護在他身邊,好方便內宅里動手,這便是汪氏的主意。

就算到了程敏臨死前,汪氏也不過是暗中花了大價錢買來毒藥,交給林氏后便再也不出頭了,只管坐享其成。

這一切若只靠林氏,林氏去哪裏打聽那姓古的去,又該如何取得那姓古的信任,順利拿到葯?

而何睦雖然早對林氏有所戒備,對何源卻幾乎沒有提防,只因何源向來是個真紈絝,總會惹下一堆爛攤子等着長兄收拾。

於是程敏之死便進行得異常順利,先是何睦被調虎離山,再就是程敏毫不防備的吃下了兒女送來的米糕……

就是汪氏這麼一個將身邊親人利用到了極致的人,昨日被嚇得失禁,今日卻沒瘋沒傻,有什麼奇怪的?

倒是她顧欣湄還是程敏時,卻只會牢記人不犯人,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禮讓三分,良善得幾乎就像個傻子,最終被人奪了性命去……

「你就是武定侯府的二奶奶汪氏,娘家父親是戶部江南清吏司郎中汪同海,閨名玉竹?」

顧欣湄收起了思緒,快步走到汪氏身邊,伸出腳來點了點汪氏的肩膀。

事先她與范可思商量過了,再之前也與何睦商量過,審汪氏,用不着拐彎抹角。

汪氏到底是個心機頗深的內宅婦人,大家路數不一樣,若能長驅直入開門見山,也就破了汪氏的轍。

只是顧欣湄也清楚,只要汪氏一天沒死,他們就一天不能暴露真面目。

她這才擺出一副以前並不認識汪氏的樣子,張口便問出了這句話。

她卻不知道,就是她這短短的一句話,就令汪氏心中如同翻滾起了驚濤駭浪。

這問話聲怎麼如此嘶啞尖利!

不是說、不是說喜歡在路上擄人馬車又滿手血腥的都是些強人綁匪么,擄了人來只為了得到大筆的贖金么,怎麼這聲音卻像個宮中的公公?!

難不成……難不成是她那遠房姑母犯了事,又交代了她出來!

這不應該啊!

要知道姑母隱藏得頗深,身後的靠山又無比強硬,只比龍椅上那一位的地位稍微低了些,這樣的靠山怎麼會護不住姑母?

汪氏這般一想便強按下驚慌,總不能對方才說了一句話她就先慌了神。

而她口裏還塞着破棉布呢,她又不用回答,倒可以趁機多聽聽來人問話,再分析究竟是出了什麼事也罷。

只是這人問話就好好問話不好么,非得先來踹一腳她的肩膀?

汪氏一邊狠狠的在心底咒罵著,一邊強忍着肩上的疼痛,輕輕點了點頭。

殊不知顧霆既然將范可思給了顧欣湄,范可思便有他的一套本事。

這本事可不是汪氏打算先靜靜聽一聽問話,也不用真正回答,便真能掩飾住她那真實情緒的。

范可思不止是能從人的顏面神情上揣測對方的內心,就算汪氏被矇著眼堵着嘴,四肢也五花大綁,他還是看出汪氏聽到了問話后,身體突然僵硬起來。

就在身體僵硬的同時,汪氏的臉也越發蒼白了一瞬,這分明便是只從短短的一句問話中,就聯想到了極其不好的事兒。

再換句話說,汪氏已經知道,她並不是被真正的綁匪綁了,她心裏藏着一個大秘密,她懷疑這些綁她的人是為了這個大秘密而來。

范可思便對何睦和顧欣湄做了個手勢,用手指了指心口窩,表示汪氏的確是個有秘密的人,又伸手指了指肩膀,告訴顧欣湄道,汪氏還是個怕死的。

若汪氏不怕死,就不會因為那輕輕的一腳便鼻孔大張,下巴緊縮,這是疼痛引起的驚慌表現。

顧欣湄笑着對范可思伸了伸大拇指表示讚賞。

汪氏的確是個怕死的,當初被診出了不好生養,汪氏被嚇得夠嗆,結果卻不是擔心懷不上,而是怕一旦懷上了,會不會死於難產。

就是因為這個顧慮,汪氏就病了,一病就是半個多月,像西子捧心一樣蹙着眉,別提多嬌弱了。

她就又來到汪氏跟前,又伸出腳點了點汪氏另一側肩膀:「既然你就是汪氏,咱們便開門見山。」

「聽說你有個遠房親戚做得一手好葯,這好葯能叫人斷子絕孫,是也不是?」

她刻意不提那毒藥其實只是能令婦人小產的,就是想叫范可思瞧瞧,汪氏聽了這話後會不會有些輕鬆,輕鬆於他們彷彿並不曾掌握真相。

哪兒知道汪氏卻又是一僵!

這就令顧欣湄突然想起,她弟弟顧震就被關氏下了可能會斷子絕孫的毒藥,關氏與關家人卻是至死都不曾交代,這毒藥來自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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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手醫妻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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