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可她隨即就想明白了,當初若不是榮敏郡主搞鬼,皇後娘娘也不會叫人出宮訓斥她,還降了她的誥命,皇上更不會打回他們家的請封摺子,現在她就寧願不走何家大爺這條道兒,她也要趁機出口惡氣!
其實她就想不通了,他們家銘哥兒比何睦哪裏差了?榮敏郡主怎麽就寧願嫁給何大爺做填房,也不願意嫁給銘哥兒當原配?
雖這麽想,但她心裏其實還是挺慶幸的,因榮敏郡主未經武定侯夫婦同意,便定下跟何大爺的親事,這和淫奔有什麽區別?她要是一開始就知道榮敏郡主是這樣的淫婦,她死也不會為自家孫兒求娶這種女子。
顧欣湄將安國公老夫人的話聽得一清二楚,頓時豎起眉頭,聲音也無比冷厲,轉頭便高聲喝道:「你這個老婦說誰無媒無聘?就憑你也敢質疑我的教養,你是活得不耐煩了不成?本郡主姓顧,祖父是高宗皇帝,你說我是誰家的教養!若不是看你這老婦年紀大了,我這便叫人掌你這張胡說八道的嘴!」
閻六姑奶奶也怒了,附和的冷笑道:「還請安國公老夫人慎言。欣湄與何副統領的婚事可是萬歲爺作的大媒,我們家老夫人替萬歲爺出面做的保山,換庚帖、合八字與下小定都是欽天監看的日子。」
顧欣湄將來是她的繼女不假,可閻六姑奶奶也不止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替顧欣湄撐腰說話,這門婚事是她母親做的保山,她母親是堂堂魯國公老夫人,皇後娘娘的娘家祖母,怎麽就成了無媒無聘?
安國公老夫人頓時一驚,那林氏之前怎麽跟她和她媳婦埋怨說,何大爺的婚事並未曾經得武定侯與林氏的同意?難不成林氏這是刻意挖了陷阱給她跳,打算將她先推出來對付榮敏郡主一回,好趁機秤一秤欣湄的斤兩?
安國公老夫人便無比怨恨的望向林氏,卻礙於今日是她孫女與何家三爺的訂婚宴,竟是一句埋怨話也說不出來。
殊不知林氏比安國公老夫人還惱怒,只因她也沒想到,安國公老夫人竟然如此沉不住氣,她只是在榮敏郡主沒到之前埋怨了一句,說是大爺翅膀硬了,自己就選好了續弦,也不知會父母一聲,她哪裏說過這婚事無媒無聘了?
不過想到安國公老夫人出了這個頭,倒是替她阻擋了榮敏郡主去探望汪氏,林氏就鬆了口氣,旋即含笑上前斡旋道:「這都是誤會。之前我是跟安國公老夫人誇讚了我們大爺幾句,說我們大爺有眼光,也不需父母出面,自己便選了個極好的未婚妻,想來老夫人年事已高,漏聽了一句半句也是有的,還請郡主看在今日是我們府上辦喜事的分兒上,莫跟老人家計較。」
要知道林氏在魯國公老夫人壽辰那天,就已經見識到顧欣湄的刁蠻。這位郡主掌摑汪氏的那清脆之聲,最近幾日總在她夢裏迴響。
可她卻萬萬沒想到,今日當著這麽些人的面,榮敏郡主也敢那般喝罵安國公老夫人,令她當時便起了一身的冷汗,那她此時若不趕緊這般示弱,待會兒她嫂子和弟媳指不定還會按原計畫行事。
她娘家那兩人是沒有誥命的普通婦人,若也聽了她的話用言語激怒榮敏郡主,榮敏郡主說不定就真敢掄了胳膊抽她們。
顧欣湄聽得林氏的解釋便笑了,笑容再軟不過,卻也不等林氏繼續鬆了一口氣,以為她真的被說服了,她就又拾起了前頭那句話頭——
「方才被安國公老夫人這麽一打岔,我差點兒將正事給忘了,既然在場的諸位都知道我要跟貴府二奶奶做妯娌了,如今聽說她身子不好,我必須去探望探望,還請夫人差人給我領路吧!」
林氏只覺得自己連當眾哭一鼻子的心思都有了,她那繼子還真是惡毒得很,明知汪氏已經被人擄走了好幾日,就攛掇榮敏郡主當眾揭穿這事兒。
可林氏終究是林氏,想當年她屢屢都想對程敏動手,卻因為時機不對,始終都沒有輕舉妄動,就是這麽一個夠謹慎的人,又怎麽會被顧欣湄幾句話一逼迫,就露了馬腳?
只見她不動聲色的笑對顧欣湄道;「不是我非要攔着郡主去探望我家媳婦。我也不是自誇,我們家這媳婦實在是個懂事的,她既知曉自己身子不好,今日卻是她三弟的好日子,她便不想留在家裏給這喜事添堵,所以昨兒午後便回了娘家,說是正好也能在娘家小住幾日躲躲清靜,說不定病也就好了。」
之前顧欣湄才問起汪氏怎麽沒出來幫忙應酬時,她的話語就沒留下什麽漏洞,如今這所謂的汪氏回了娘家,與那些話也不衝突。
林氏就眼見顧欣湄流露出遺憾的神色,心中忍不住冷哼一聲,就你這連喜怒都掩飾不住的小丫頭片子,還想跟我斗,你還嫩了些。
誰知就在這時,桂嬤嬤差人進來報信了,說是汪家女眷們來了,還請侯夫人出去相迎。
閻六姑奶奶撇了撇嘴,「這汪家女眷的心也真夠大的,出嫁的女兒好不容易回趟娘家,身上還帶着病,竟將人扔在了家裏,自己卻出來赴宴了。」
如今大花廳里的客人並不多,可就是這已經在場的幾位,不論如何的立場不同,聽了閻六姑奶奶的這番話,除了林氏娘家的嫂子和弟媳,旁人都不約而同露出了嘲諷的神色,那是對汪家的一種不屑。
這世道對女子真是再苛刻不過,身為女子比男兒艱難許多,又有哪個女子不願在出嫁後依然有個體面娘家,這娘家若是很願意為女兒撐腰,就能令出嫁女的日子更好過些。
如今這汪家可好,這是將武定侯府二奶奶這個出嫁女當成什麽了?
知道汪氏失蹤的比如顧欣湄,一邊為汪家這種做法感到心寒,一邊又覺得慶幸。汪家既然能這麽做,想來也真是沒有深究汪氏失蹤的能耐了,這樣就能給哥哥和何睦少添些麻煩。
暗查寧王府可不是小事兒,若汪家強拉着武定侯府出面,非得尋到汪氏的下落不可,她哥哥和何睦就得分心應付不是嗎?
而那不知道汪氏失蹤的幾位,還以為汪氏真回了娘家養病,如今聽聞汪家女眷闔府出動,只扔下汪氏一人在家,也覺得這汪家涼薄得很。
安國公老夫人更是忍不住在林氏出去迎人後沉聲道:「這汪家還真是的,汪氏都病得要迴避今日這場合了,想來是病得不輕,這汪家女眷怎麽就不能留下一人在家陪陪她呢?如今全都出來赴宴了,還真是狠心腸。」
顧欣湄早知安國公老夫人是什麽德行,若論涼薄,她還沒見過比這位老夫人更涼薄的人,她那前未婚夫秦子鋒雖是安國公原配所出,卻是安國公老夫人的親孫兒,秦子鋒前腳墜馬而亡,這位老夫人不但不追究,後腳便為秦子銘求娶她,見她不答應,還將秦子盈一個未出閣的大姑娘推出來說服她。
而如今安國公府為秦子銘請封世子的摺子被駁回了,這位老夫人為了給自家多結幾門好姻親,好為請封加些籌碼,便也不在意何汾先睡了林頌華,依舊答應將秦子盈嫁到武定侯府來,這便是將秦子盈當作一枚棋子了。
就是這麽一個再涼薄不過的人,如今也好意思在這裏笑話汪家的涼薄與狠心腸?顧欣湄不禁暗自腹誹起來。
倒是護國公府老太君也聽說了些內幕,外加林氏在她才一下車時便提起了喜姐兒和福哥兒,她此時又怎麽會錯過這種抓住對手猛打的好機會。
她想到汪氏嫁進何家好幾年了,至今還沒開懷兒,便淡淡的笑道:「如今武定侯二奶奶又病得連夫家府上大喜事都不能出面,還要避到娘家去,省得壞了這喜事的好口彩,我猜用不了多久,武定侯夫人就該給何二爺再張羅一門親事了,這親事依舊還得在汪家尋。」
庄老太君這話一出口,登時將林氏娘家嫂子和弟媳都嚇了一跳,這位老太君是人肚子裏的蛔蟲不成?怎麽才來沒半個時辰,就看出她們家姑奶奶的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