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顧欣湄不禁悄聲嘆息,有權有勢可真好啊,權勢在手,不用真正做些什麽,便能令對手先軟了三分。
林氏勉強的笑問:「老太君,您怎麽沒將喜姐兒和福哥兒帶回來?說來我也有幾個月沒見到這兩個孩子了,這心中真是想得很,要不然我這就差桂嬤嬤跑一趟護國公府,將兩個孩子也接過來熱鬧一日?」
武定侯府前院的車轎廳中如今只有顧欣湄這一行的馬車而已,並沒有外人,顧欣湄便覺得即使林氏早早就開口提到喜姐兒和福哥兒,也落不成護國公府老太君的臉面,也就沒搭話。
而護國公府老太君既然有着老狐狸的名聲,又怎麽會被林氏為難住,在場的眾人便聽老太君道:「兩個孩子身上戴着重孝,今兒可是貴府三爺的大好日子,我這老婆子再不懂事,也不會叫兩個孩子出席這等場合。」
老太君分明是打算就此堵了林氏的口,雖說眼下並沒外人,等到了後宅,外人便逐漸多了起來,她不想讓林氏再拿着喜姐兒和福哥兒說話,便一次拔了這茬。
一旁的桂嬤嬤原本一副不需庄老太君開口,她就要去護國公府接人的架式,如今聽得老太君這麽一說,她的臉色頓時尷尬起來,抬起的腳步也立刻僵住。
是啊,喜姐兒和福哥兒雖是武定侯的嫡長孫,按理說他們三叔的大喜之日,他們不能不在場,可這兩個孩子畢竟要守孝,重孝在身之人既不能參加宴請,也不能隨意各處走動,這可是大熙朝隨便哪個人都懂的規矩。
現在她們主僕卻裝作不懂這規矩,這不是要叫人笑話死了?
好在林氏也只是為了先試探而已,並不是非將人接來不可,更不覺得臉上寒磣,她見桂嬤嬤很是尷尬的站在她身邊抬着腳、張着嘴,怎麽看怎麽貽笑大方,她便暗暗的伸出手來戳了桂嬤嬤的後腰一下。
隨後眾人就聽林氏迅速又圓滑的換了話題,「哎呀各位,軟轎已經備好了,還請眾人上轎隨我往後宅去。桂嬤嬤你留在這兒替我招呼再赴宴的客人,一等汪家太太和大奶奶、三小姐來了,務必去後宅喊我出來親迎。」
等顧欣湄上了軟轎,她就琢磨起林氏留給桂嬤嬤這句話來,嘴角全是笑意。也不知林氏這是刻意拋給眾人一個假象,以此粉飾汪氏的失蹤,還是想趁機將汪家三小姐推出來?
只是還沒等她得出結論,她就聽見外頭抬轎的婆子悄聲道:「榮敏郡主若聽得見老奴的聲音,便擺一擺轎簾。」
顧欣湄既然打算前往武定侯府赴這個宴席,她就不能不跟何睦講,而何睦生怕她着了林氏的道兒,就叮囑她說自己會在武定侯府內宅安排些人手,到時候自會有人主動聯繫她,還將擺動轎簾這個暗號教給她,這樣一旦有什麽意外發生,她就可以隨時差人去前院給他報信兒。
那這個抬轎的婆子便是何睦的人嘍?他這幾個月竟做了這麽些事兒,連後宅都收買到人手了?
顧欣湄便伸手將轎簾擺動了幾下,隨即就聽那婆子道:「郡主,老奴們共有五個人,其中三個丫鬟都會在擺宴席的花廳里伺候,那三人頭上都戴着粉色碎米珠的珠花,花樣是一朵蓮花一個骨朵兒,若郡主有事便尋她們說話。」
聽得這個珠花的樣子也和何睦事先告訴她的一樣,顧欣湄笑着嗯了一聲,等那婆子再也不說話了,她就繼續垂頭暗笑起來。
何睦還真是心疼她、心疼喜姐兒和福哥兒,就將內宅小事也當成了暗查寧王一樣,還四處密佈了眼線,如此就算她已經在林氏手裏死了一回,夫妻倆能夠痛定思痛,越發使勁槍口對外,這也值了!
只是等轎子落下後,再隨在護國公府女眷與魯國公府女眷進了花廳,顧欣湄臉上的笑容便消失了,只因她不但瞧見了安國公老夫人和夫人,還瞧見了林氏的娘家嫂子和弟媳,這四人可是一個比一個沒口德,那等待會兒再加上汪太太和汪大奶奶,都不用林氏自己開口了,這些人便都成了林氏的口舌。
她索性也不遮掩自己陰沉又凌厲的目光,直直的將安國公府婆媳倆掃視了一遍又一遍,隨後又盯了林氏娘家嫂子和弟媳幾眼。
安國公老夫人與夫人早些日子被皇後派出宮來的庄姑姑罵得狠極了,請封二爺秦子銘為公世子的摺子也被打回,兩人至今還心有餘悸,否則以何汾還沒娶到秦子盈便先定下妾室,這般令人齒冷的作為,這婆媳兩人也不會輕易就答應將秦子盈嫁來武定侯府。
林氏去下大定時說得好,武定侯身上再沒差事,只頂着個空頭爵位,武定侯府大爺可是皇帝親信,若是安國公府與武定侯府成了姻親,再求姑爺的長兄何睦在御前遞些好話,銘哥兒襲爵的事兒也便成了不是?
可這兩人千算萬算都沒想到,就是差點成了他們家媳婦、被她們婆媳倆得罪盡了的榮敏郡主,竟然要嫁給何睦做續弦,如今榮敏郡主也來武定侯府赴宴,還進屋就這般冷冷的看她們,將她們看得頭皮發麻。
這、這豈不是要絕了她們安國公府的出路?榮敏郡主可是跟她們婆媳有仇啊,哪裏會答應何睦再替安國公府說好話?!
婆媳倆不約而同的想到這裏,就一起避開顧欣湄的目光,各自垂下頭不敢與她對視。
顧欣湄非常清楚這婆媳倆都是什麽東西,別看這兩人眼下避讓了,心中說不一定打着什麽小算盤。
只是她也不着急,她更不會就此輕視對手,只將冷冷的目光流連在林氏的嫂子和弟媳臉上,直到她們快步過來給護國公府、魯國公府女眷見禮,又給她這個郡主見禮。
她笑容沒進眼底的對着兩人頷了頷首,也不回禮,而是笑着開口,「兩位夫人是來給侯夫人幫忙的?怎麽不見侯府的二奶奶?這等場合不是該二奶奶陪着出來一起應酬嗎?」
就是顧欣湄這兩句問話,差點就戳了林氏的肺管子。
這位榮敏郡主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想來是從白眼狼何睦口裏得知汪氏失蹤的消息,這會兒就迫不及待戳破呢!
林氏強自鎮定,她也不是個自亂陣腳的人,聞言便端莊的笑道:「老二媳婦身子向來不大好,現今已經入了深秋,天氣驟冷,前幾日就躺倒了,因此還請諸位與榮敏郡主別挑她一個病人的理兒,她但凡能出來走動,就絕不會如此失禮。」
她都說出這話了,她倒要看榮敏郡主還敢不敢再提汪氏,汪氏可是個病人,今兒是武定侯府的大喜日子,榮敏郡主口口聲聲都要提起汪氏,便是存心要給武定侯府的喜事添堵!
殊不知顧欣湄與寧王妃不一樣,寧王妃前天進宮後,聽說萬太妃起了一身疹子,便打死都不敢再提要去永壽宮探望請安的話,畢竟寧王妃又有孕了,才診出來沒幾日而已。
顧欣湄佯裝驚訝,「二奶奶病了呀?請太醫了沒有?說來我與貴府的二奶奶還有些淵源呢,那我今兒既然來了,總得去探望探望她,不如趁着客人還沒來齊,請武定侯夫人喚人帶我過去吧!」
安國公老夫人便忍不住皺了眉頭,這位郡主還真是臉皮厚得可以,人都還沒嫁進武定侯府來呢,便說和武定侯府二奶奶有些淵源,其實在場的哪一個不知道,睿王府與武定侯府根本沒什麽走動,這所謂的淵源還不是兩人將來是妯娌。
而在場之人又數安國公老夫人與護國公老太君年紀長、輩分高,就不待林氏說些什麽,安國公老夫人已經開了口,話語中滿滿的都是教訓味道——
「若叫老身說呢,榮敏郡主還是矜持些為好!郡主與何家大爺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定下了婚事,本就太沒規矩,郡主卻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真不知這是誰家的教養!」
安國公老夫人方才是怕了,怕顧欣湄嫁人之後,只需跟何睦吹吹枕邊風,便斷了他們家求何睦替秦子銘說好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