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絕境逢生
“穆林,先別練了,都過晌午那麼久了,總得填飽肚子啊。”微稚嫩的聲音漸近,虞妙妍手中提了食盒而來,放在一旁的石桌上。
穆林見着眼前人,眸間不經笑意渲染,染滿柔情,“妍兒,你怎麼來了?”
虞妙妍將菜放在桌上,道,“我是聽我爹說,你總是練劍忘了吃飯,所以我今天就來看看,還真是如此,穆林,其實我覺得你的武功已經很厲害了,我爹也這麼說過,你幹嘛還這般廢寢忘食的練功?”
“我只是覺得還不夠。”
虞妙妍抬頭看着他,光下的人,那樣好看,“不夠什麼?好啦,總之以後不許這樣了,來,坐下吃吧,這是我讓我家做菜很好吃的李伯做的,你吃着肯定讚不絕口。”
穆林見着她此刻期待的神情,嘴邊笑意更勝,拿了筷子嘗了下,“嗯,果真好吃。”
“哈哈,我就說嘛,好吃就多吃些。”
光暈再次消逝,虞妙妍張望四周,哭的難以自抑。
“好好活下去,小姐。”
“妍兒,保重。”
兮未與穆林的聲音空靈交錯的回蕩在一片黑暗裏,虞妙妍只覺心痛的壓抑,軟癱在地,“穆林,兮未,你們不要丟下我,不要丟下我……”
眼前漸漸出現模糊的光影,胸口處的疼痛讓虞妙妍的眉頭緊促,血腥味充斥着她的神經,意識蘇醒,睜開疲憊的眼來,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旁的兮未,顧不得自身的傷,將兮未摟緊,她的全身此刻已然如寒冰刺骨,“兮未,兮未,兮未你醒醒,看看我啊兮未。”
看着懷中的人無任何反應,心上沉沉的壓着大石,喘不過氣。忽而她腦中閃過穆林的身影,忙不迭的將兮未靠在一旁,踉蹌爬出馬車,見着四周橫屍遍野,滿目血腥,她已來不及恐懼,慌忙的尋找着穆林的身影,忽而眸光定在懸崖邊的一把劍上,她記得,那是穆林的,不待多想,撐着無力的身體前行,兩側垂下的金絲流蘇太過礙眼,虞妙妍一把將鳳冠取下,三千青絲順泄而下,披散在嫁衣上,道不清的苦楚與悲涼。
伸手將劍撿起,那長劍之上的血早已乾涸。淚目看了看懸崖之下,雲霧繚繞,深不見底。
“穆林!”
癱坐在懸崖邊的虞妙妍痛哭不已,好似人生的痛苦極限莫過於此,親人為她而死,留她自己獨活,形單影隻。
死,她不能,活,又以什麼為勇氣?
“殿下,咱們還是回吧,這樣前去見月裴氏公主,實在唐突。”
“我得先看看這個要嫁給我做正妃的公主,是否是專橫無禮,是否與皇後有什麼干係。”
此刻祁胤楷與荊爍騎着馬前行在樹林中的官道上,穿着也非華貴。
荊爍抿了嘴,顯得並不大樂意,“可若是真如殿下所言,事情已到這般地步,殿下還不是得娶這和親公主?”
祁胤楷眸間一冷,啟唇,“那我會在她沒進堯城之前,先派人殺了她。”
荊爍微愣,正想開口說什麼時,卻見着祁胤楷一雙眸子盯着遠處,隨之望去,便見着那路旁倒着兩名女子,凌亂的墨玉長發微遮擋住身着嫁衣女子的容顏,在那嫁衣之上,滿是泥漬,而在她旁邊,是已然再沒有呼吸的兮未,一大片暗紅血色乾涸在她身後的水綠衣裙上。
見着祁胤楷下馬前去,荊爍不待遲疑的跟隨而往,先行去探了鼻息,“殿下,還有一個活着,哎?這女子脖子上有紅梅胎記,真是聞所未聞。”
祁胤楷本是不以為然,當聽了紅梅胎記時,眸間微凜,蹲下身來,見着那一張早已慘白的臉時,回想起曾經在月裴氏小巷中與她相遇的情景,她本遠在月裴氏,如今卻穿着嫁衣落魄至如此,在她的手中,還緊緊握着一把沾滿血紅的長劍,祁胤楷心中沉思片刻,已然知曉一二,將虞妙妍攬入懷中橫抱而起,“方才過來有看到一戶農舍,先救人。”
荊爍點頭應着,正欲上馬,卻聽祁胤楷落下話來,“把她也帶上。”隨之奪下身前虞妙妍手中的長劍握住,揚長而去。
“殿下!可她已經死了!”
聽了身後荊爍的聲音,祁胤楷開口道:“你想隨她一起死?”
荊爍心上一怔,很是迅速的將兮未一併帶上馬,尾隨前往。
馬背上的顛簸讓虞妙妍微微有了些意識,眼睛微睜,模糊光影看不清眼前之人,隨之又陷入一片黑暗。
繁星夜色里,皓月當空,清冷的灑在晉宣王府。
“王爺,事情已經照您的吩咐辦妥。”一身墨色衣袍的洛明秋此刻拱手應道。
“嗯,那就好。”
見着洛明秋關門離去,一旁的戚離卻忍不住淺笑出聲。
案桌前的王爺微抬眼,“你笑什麼?”
“之前同洛大人來府上,還不斷聽他惋惜那月裴氏來的和親公主,說是那公主氣質如蘭,容貌傾城,還有那和親公主脖頸上的紅梅胎記很是罕見,王爺你說這洛大人也是這把年紀了,竟然……”話語生生堵在喉間,見着此時眼前人肅然神情,心上不免一怔,“王爺,你怎麼了?”
“你剛剛說什麼?紅梅胎記?”
“洛大人……是這樣說的。”
此刻戚離眼前的王爺,臉色越發顯得難看,一雙長眸微垂,回想起多年前的少女,她也有着好看的紅梅胎記。
“這個我生下來便有了。”
“哦?還真是稀罕,從未見過誰的胎記能這麼特別,還很好看。”
“我叫虞妙妍,你呢?”
“我叫祁嵐逸,妍兒,後會有期。”
祁嵐逸思緒一收,不待戚離的詢問便奪門而出,戚離滿腹疑惑,此刻也唯有拿了祁嵐逸的披風追隨而去。
當趕到時,天色已漸亮,濃濃的血腥味瀰漫開來,祁嵐逸徑直走向轎門掀簾查看,卻是空空如也,張望片刻,落在一旁地上的鳳冠,心上漸漸松下口氣。
戚離上前見此情況,忙拱手,“王爺贖罪,明明葉慕確認過無人生還的。”
祁嵐逸微垂下眼瞼,遮住眸內的欣喜之意,“吩咐下去務必將她找到,不能傷她半分寒毛。”
“王爺,你這是?”
“這些不是你該關心的。”
一處簡陋的房內,虞妙妍還安靜的躺在床榻上,面色蒼白如紙,此刻,她眉頭微微一蹙,不知是因疼痛還是悲傷。意識漸漸恢復,睜開沉重的眼瞼,由原本模糊的光暈,逐漸看清眼前簡陋的白色紗帳,轉頭看去,略矮的木桌旁坐着一個男子,雖隔着紗帳,但還是覺得此人優雅,隱約可見他舉了茶杯一抿,很是安靜的等待着什麼。
虞妙妍忽而眸光一閃,強撐着坐起來,胸口處的痛如刀絞般傳達到全身。虞妙妍不經倒吸口涼氣,靠在床邊一陣戰慄。
“醒了?”紗帳外的清冷男音響起。
虞妙妍轉頭看着他漸近的身影,“兮未呢,兮未在哪兒?”
“已經將她藏在離這兒不遠的樹林裏。”
話語落,紗帳被掀起,一襲簡約深藍滾邊白衣長衫的高挑男子映入眼帘,驚為天人一般的面容,長眉下的眼,略微冷的深邃。
虞妙妍不經一愣,眼前的人很是眼熟,可此時卻不是重點,“能不能帶我去看看?”
祁胤楷見着她倔強的眼,薄唇輕抿。
明媚的陽光破碎般稀稀落落灑在樹林間,清風揚過,吹拂起虞妙妍耳邊的發,帶起絲絲悲涼,隱隱刺痛在心。
虞妙妍蹲下身來,看着眼前簡陋的青冢,伸手撫上無字的木碑。
祁胤楷在她身後佇立着,淺淺開口,“不知道她的名字,所以沒刻上,我待會兒會派人刻上去。”
“你有匕首么?我自己來。”
祁胤楷沉吟片刻,也未說什麼,拿了匕首扔在她的身旁。
一橫一豎吃力反覆的劃在木碑上,呲呲作響。蒼白的臉滾落着不絕的淚,而那雙眼裏,是不屈的倔強。穆林,兮未,加上幾百條人命,她必須要查清楚兇手,親手殺了主使者,方了此仇此恨。
待刻完木碑,已是斜陽揮灑,兩人行在路上,暈染着斜陽的暖意,虞妙妍轉頭看了看身旁的人,“以前在月裴氏我見過你,這次謝謝你救我。”
“你怎麼會來皖珞?”
祁胤楷這般一問,虞妙妍又不知該如何回答,一陣無聲,只聽得清脆鳥鳴。祁胤楷微垂眼看向她,不再追問。
次日一早,虞妙妍便沒見着祁胤楷的身影,只留下信紙中的隻言片語,“我已經拿了些銀子給這農戶的大娘,讓她好生照顧你,你可放心住下。”
虞妙妍將信好生收藏在隨身的香囊里,不為任何,只是對救命恩人,心懷的歉意與感激。
“姑娘。”
門外的聲音響起,虞妙妍前去開門,便見了一位栗色布衣的中年婦人端了小菜佇立着,虞妙妍趕緊接過,“霍大娘,真是勞煩你了,其實我現在傷勢並不打緊,可以去外面吃飯的。”
“呵呵,沒事的,反正我也閑着,之前送你來的公子,還讓我一定好生照顧姑娘,我又怎能怠慢。”霍大娘微微笑着,眉目更顯和善。
“大娘與他認識么?”
“不曾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