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愛可以亂來(七十)
那天林冰又把數落的石塊扔得滿地都是,馬大光心煩,就不跟她一起睡,半夜裏偷偷溜到網上,發現汪曉妃已經等候多時了。剛剛打了個招呼,汪曉妃就以悲痛的心情告訴他一個不幸的消息,咱們以後怕是不能再這樣聊天了。馬大光十分驚訝,為什麼?是不是你要結婚了?汪曉妃發來一個哭泣的表情,結婚結婚,還沒結我就昏了。馬大光越發納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別嚇我!馬大光再三追問,汪曉妃一直搪塞,最後才道出了不能上網的真實原因,她的電話後天就欠費停機了,沒法上網了。馬大光好半天都覺得她在開玩笑,不至於吧?難道你不是寬帶,還在撥號上網?汪曉妃說是的。馬大光驚訝得半天合不上嘴,為什麼不裝寬帶?我這裏不好裝。不至於吧?名典花園沒法裝寬帶?馬大光心裏這麼想着,但是打出字來卻是:你是不是偷偷上色情網站被人家安裝了黑客程序,一上網就用國際長途撥號,聊了一個月把自己聊破了產?汪曉妃說,別開玩笑,我又不缺男人,上黃色網站幹嘛?那你怎麼上出個巨額話費?什麼巨額,才三百多塊。你是不是少打一個萬字,把三百萬說成了三百塊?一點沒錯,就是三百多塊。這還不是毛毛雨嗎?讓你的大款未婚夫幫你付不就結了?別提那個渾蛋了!雖然被她這句話弄得灰頭土臉,但是馬大光心裏還是高興,他們肯定鬧矛盾了。他的判斷完全正確,閑聊了不到二十分鐘,汪曉妃把最近的生活狀況和盤托出。在共同生活的開始那兩個月,甄德暉每月月底不到,都按時踐約,給汪曉妃五千元。這些錢她除了上交父母一千元外,其他的都自己花用。沒見過大海的人會暈船,沒見過鈔票的人會暈錢。手裏的錢一多,汪曉妃就不知道怎麼花了,以前四百塊都能過一個月,後來四千塊卻過不了半個月。更糟糕的是,隨着時間的流逝,甄德暉的記憶力出了故障,他什麼都能記住,就是想不起來按當初的約定給錢。如果他們之間只是老闆和員工的關係,她會毫不客氣跟他討要,然而現在是這麼個身份,她有些進退兩難。要吧,張不開口,還顯得自己太貪財;不要吧,錢包已經被掘地三尺地翻過了多遍。絞盡腦汁想出怎樣跟他開口時,他卻又幾天不露面。好不容易他回來了,她還沒提起話岔兒,他就已經像頭死豬一樣睡著了。接連兩個月,她沒能從他那裏拿到一分錢。知道這一切,馬大光的肺都快氣炸了,“狗男女”三個字脫口而出。他一直認為他們之間多少還有一點感情,沒想到只是一種骯髒的包養關係,更讓人噁心的是就連那筆臭烘烘的包身錢汪曉妃都沒有如數拿到!他又想喝“小糊塗仙”,可是屋裏一瓶酒的存貨都沒有,他只能從飲水機里接些涼開水喝了下去,他一連喝了五六杯。喝完他渾身都在發抖。直到汪曉妃問他“是不是在聽”時,他才回過神來,哦,我在聽,在想……你是怎麼想的?怎麼想的?我想想,馬大光手不應心地打着字,他又想罵甄德暉刁民,又想罵汪曉妃賤貨,兩句話像兩個擠公共汽車的壯漢一樣奮力競爭,最後還是刁民佔了上風,搶先一步擠到了鍵盤上。用複製粘貼的方法,馬大光罵了足有二十來遍“這個王八蛋,該死的刁民!”聽到有人為自己伸張正義,汪曉妃表現出了中國文化里特有的虛懷若谷,她作了些輕描淡寫的自我檢討,也怪我不好,當初不應該聽信他的花言巧語……不知出於一種什麼樣的心理,馬大光還想刺她一下,他不輕不重地追問道,現在想起你的上一任男朋友,是不是覺得特對不起他?良久,汪曉妃才發來三個字,現世報……馬大光彷彿看見了她抹眼淚的動作。馬大光覺得自己的心像一塊吸水性極好的海綿,吸足了她的淚水,他又開始擠水,你也不用太過責備自己,如果我是你的上一任,我一定再給你一次機會,他擦了擦潮得快要發霉的眼睛,用紙巾狠狠地擤了一下鼻子,然後打出了這一行字。問題是,你不是他,他也不是你,汪曉妃悲傷地說,一切都無法挽回了,我也不想挽回什麼,會有一個比我優秀的女孩愛上他,跟他白頭偕老的。那一刻馬大光覺得自己實在忍不住了,他真想跳了出來,把一切的真相告訴她,他還想摟住她,像以前那樣對她笨嘴拙舌地示愛,跟她一起庸俗地展望以後的幸福生活,但是千言萬語涌到嘴邊卻都受到了阻力,想來想去,他只敲出一行大煞風景卻又雪裏送炭的漢字:把你的賬戶告訴我,我給你打點錢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