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愛可以亂來(五十五)
馬大光是那天晚上八點上線的,一上來他就發現汪曉妃的凱蒂貓頭像亮着,他覺得自己像一個迷路的人突然看到家裏的燈光一樣溫暖和激動。然而她像是根本沒看見他似的,一言不發。這有違常規的表現,使馬大光十分納悶。見了我也不打聲招呼?他問。她沒有回答。你怎麼啦?是不是遇上了什麼不開心的事?他接着問。沒什麼,只是想起了一個人,汪曉妃好半天才像施捨似地發過來這麼幾個字。不會是想起了你的初戀情人吧?馬大光試圖用這種調侃打破僵局。你簡直是我的胃鏡!不是初戀,是我的上一任男友,今天是我們相識兩周年紀念日。上一任?看來你們已經分手了?沒緣份,不分有啥辦法?為什麼?他對你不好?他對我特別特別好,什麼事都寵着我,可我覺得我們之間就是缺了點兒什麼。缺了點兒什麼呢?缺錢?不缺money,我也說不清。不缺貓膩(money),是貓膩太大了吧,他話裏帶刺地問。我呸!她說。馬大光趕緊賠不是,等她不再生氣時,他才接着打字,你八成是覺得他缺乏情趣、缺乏幽默感吧?應該送玫瑰的時候他卻給你錢?馬大光想起了春節帶汪曉妃回老家受她奚落的情形,按說他應該為過去的這段光榮歷史感到羞愧和和憤恨,可不知為什麼,現在想起這事,他只覺得可笑,似乎那些事情不是發生在他身上,而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說得好像你親眼見到過我們似的,你怎麼知道?汪曉妃發來一個驚訝的表情。直覺,我覺得你是個完美主義者,有錢沒趣的不行,有趣沒錢的也不行,沒趣沒錢的更不行,只有既有趣又有錢的才能入圍。你可真恐怖,別用眼睛把人家扒那麼光嘛,好歹給人留件內衣、留雙襪子呀。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要是不愛聽我就不說了。你說下去嘛,幫我分析分析對我有好處。那你總得給我提供一些材料,我不能由嘴瞎說呀。汪曉妃把事情的前因後果一一向他說了,馬大光這才得以行使對許多早該知道和不該知道的事情的知情權,許多謎團全都水落石出。他來不及後悔自己問得太多、聽得太多,來不及消化這些信息,汪曉妃又接連不斷地給他把話發了過來。關於對他的總體評價問題,她說他其實是個好人,誰都沒有他對她那麼好,直到如今一想起他來,她都會懷念一同走過的那些日子。至於甄德暉,她說他們是在無人售票公共汽車上認識的,很快雙方產生了好感,為了他,她不惜欺騙上一任男友、傷害上一任男友。本以為自己遇上生命中的貴人了,誰知跟他同居以後,他竟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有時候一連一個星期都見不着他的面,她真覺得自己像一個被打入冷宮的妃子。今天是她跟上一任男友相識兩周年紀念日,她半天都在想着他。聽她提醒,馬大光一看電腦上的日期,發現她說的還真沒錯,這一重大發現,使他的眼淚像滑絲的水龍頭一樣,怎麼關都關不住,直到完全平靜下來了,他才洗了個臉,拉開酒櫃,從裏面拎出一瓶“小糊塗仙”。這個頭一開,就有些像領導的講話一樣收不住了,他想哭,他忍不住自己的眼淚。他是個有出息的男人,但他的眼睛和舌頭不是,眼睛要流淚,舌頭要喝酒。幾乎每一天他都想喝,酒一下肚,汪曉妃的影子就在眼前浮現着、跳動着,她那可愛的酒窩在他眼前晃來晃去,讓他如痴如醉。林冰再來時,她幾天前給他的那種美好感覺竟然全都沒有了。甚至作愛的時候,他只有把她想像成汪曉妃才能達到**。自己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自己跟這兩個女人又是什麼關係呢?巔簸在林冰**的波濤上,馬大光的思緒變成了一葉孤舟。汪曉妃是他以前的情人,也是他現在的網上情人,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事實。然而這個跟他三天兩頭見面的林冰又是他的什麼人呢?戀人?未婚妻?情婦?他說不清楚,他覺得什麼都是,又什麼都不是。搜腸刮肚,三個字像炒豆蹦出鐵鍋一般闖進他的腦際:性夥伴。前些年一聽到“性夥伴”一詞,馬大光就噁心得恨不能把胃吐了出來,現在自己竟然也跟上了時代形勢,擁有了性夥伴,那種噁心的感覺也隨之消失得無蹤無影了。不僅如此,他甚至還有些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得意,人的觀念可真是個變色龍啊。一天,林冰帶着一包從超市買的蔬菜剛進門,就發現馬大光正在沙發上喝酒,她甚為不快,給你說了多少遍了你怎麼一點記性都沒有?她把手裏的菜隨地一丟,就要過來沒收馬大光的酒瓶子。馬大光把酒瓶往背後一藏,你就不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能,姑息一次你下次還會犯。我現在算是明白為什麼人們都把妻子叫成“老婆”了。為什麼?林冰還在做着搶瓶子的努力。因為她老是婆婆媽媽的,馬大光又抿了一口。你臭美,誰是你老婆?林冰嫵媚地嗔了他一眼,眼神里多了一些柔情,一些期待。不是老婆都把我管得這麼嚴,要是成了我老婆以後我怎麼活呀?你這種女人還真不敢娶,馬大光半開玩笑地說。話剛說完,林冰的粉臉已經換台了,剛才還在放周星馳的片子,現在則變成了瓊瑤的節目,你不娶我?我還求之不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