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路上長途勞頓,晉王原還想着回去之後要將甯景世帶在身邊好生打磨一番,結果好不容易回去向今上交差,今上見他氣色不好,賜了葯令他回府養着,哪知進了王府的大門就病倒了,將晉王世子給嚇了一跳,夫婦倆小心侍疾好些日子。打磨甯景世這事自然不了了之。

南平郡主還盼着甯景世這次滿載而歸,好填上鎮北侯府的大窟窿,哪知道人是回來了,卻是兩袖清風。問及賣貨的銀子呢,他竟支支吾吾說不出話,還是押送他回侯府的晉王府侍衛回話,道是世子爺不聽晉王爺的,將鎮北侯府的所有貨物都輸給了遼國客商。

「全部……全部輸光了?」南平郡主還心存僥倖,盼着只輸了一半也好。

侍衛按着晉王的吩咐回話,「世子不但把所有貨都輸光了,還弄傷了燕王府的侍女,差點弄出人命。王爺說,往後也不必讓世子爺去幽州了,免得絕了燕王這門親戚。」

南平郡主沒想到兒子會丟臉到這個地步,又心疼好不容易東挪西湊置辦的貨物,再想到府里的大窟窿還等着賣貨的銀子去填,哪知道這下全給葬送個一乾二凈,撲過去就往甯景世身上捶打,「我怎麽生了你這麽個孽障啊?!」放聲大哭,又哭又打,將平日的端莊氣度全給拋到腦後。

甯景世垂着頭,開始還任她打罵幾下,到後來見南平郡主不依不饒,還要繼續打罵下去,那幾分耐性磨光,便扯開她往外走,「娘這是做什麽?不過就是一筆銀子,難道咱們府里竟窮到這地步了,娘為了點子東西有需要如此嗎?」

南平郡主這兩年打理內務,只覺得自家就是個填不滿的窟窿,有心甩手給閻幼梅接管,但閻幼梅早看得清楚明白,鎮北侯府的窟窿只要甯謙跟甯景世在的一日,就沒有能填滿的時候,她那些嫁妝雖然豐厚,但要是還賭債,丟下去連個響聲也聽不到。

她這些年既不曾生孩子,掌家大權又不能攬過來,握在手裏的也就唯有手頭這筆嫁妝了,因此將自己的嫁妝看得死緊,防着南平郡主算計了她的嫁妝去填府里的窟窿,又防着甯景世拿去賭,好好的一家子人防賊似的,竟然過得比尋常鄰居還不如。

「一點子東西?你也不算算府里的帳,一年入多少出多少?你再賭下去,不等你襲爵,這侯府就成個空殼子,咱們只好當了東西去大街上討飯了。」

其實有爵位討飯倒不至於,好歹每年朝廷還有食祿,但是日子過得艱難卻是一定的,宗室嫁娶、京中應酬,好些的頭面首飾衣裳、人情來往這些拿不出手,定會遭人恥笑,更何況府里的人手恐怕也養不起了。

甯景世打從生下來就是落在金銀窩裏,會花銀子開始就只知道享樂,如今給他個帳本他也是看不懂的,只知道自家數代積累,家底子不薄,還覺得南平郡主是嚇唬他,梗着脖子道:「娘你真是越來越小家子氣了,難怪我爹不願意回家來!」擱誰身上,家裏有這麽個整天嚷嚷的老婆,誰願意回來聽她嚷嚷啊?

自己若回府來,即使閻幼梅不肯往前湊,那也有姚仙仙侍候,再不濟還有旁的侍妾通房,她們都恨不得捧着他,從正室到侍妾通房,可從來沒有一個敢跟他撕破臉大鬧的。

處於男人的角度,甯景世忽然間竟然覺得理解了老父常年在外面流連不肯回家的原因。

南平郡主聽到這話卻傻了眼,猶如一把巨錘將一顆心敲得粉碎。她這些年與丈夫漸行漸遠,將所有的心思都花在兒子身上,為他費心籌謀,只盼着他穩穩噹噹的接過這侯府,總覺得她做母親的將兒子放在心尖上,當兒子的也定然對母親十分敬重。

哪知道到頭來,她在兒子心裏竟然是這般不堪——庸俗市儈、愛計較銀錢,又愛跟人吵吵。反倒是從來不管束他的甯謙如今卻成了個逼不得已、萬般無奈,只能避居外面的丈夫,成了值得敬重的好父親。

那她這些年……究竟在做什麽?

南平郡主跌坐在榻上,泣不成聲,繼而號啕大哭,只覺得一顆心都操碎了,卻換不來片刻暖意。環顧這偌大侯府,她竟覺得自己好似寄居在別人家裏一般,說不出的孤寂寒冷。

福嬤嬤實在看不下去了,上前來勸甯景世,「世子爺就跟郡主認個錯吧。」

甯景世瞧一眼哭得全無形象的南平郡主,不覺皺起眉頭,「嬤嬤去勸勸她吧,我頭疼,走了這麽遠的路,先回去歇着了。」說完抬腳就出了門。

檀雲院裏,南平郡主哭了半日才收住聲,眼睛腫得跟桃子似的,又聽丫鬟來報,甯謙回來去帳房支了銀子就又出門去了,對主院裏母子兩人的爭執只作未聞,覺得一顆心跌入了冰窖,寒涼透頂,明明是大熱的天,身上竟半點也暖不起來。

夫婦兩個,如今唯一的聯繫就是——甯謙回府來支銀子,帳房會派人來支會她一聲,至於他宿在何處,外面跟誰結交,又做了些什麽,她竟是半點不知。

兒子也是如此,常年喜歡流連在外,兒媳婦也只過來請個安就走了,大約只有她自己,才傻傻的將鎮北侯府當做家吧?

可是就算將整個侯府都握在手裏又如何呢?不過是許多的院子、空空的房子,即便亭台樓閣雕樑畫棟、富麗堂皇,她心內苦楚,又與何人言說?

各人日子各人過,酸甜苦辣唯自知。

另一邊,夏芍藥自懷了這一胎,便被夏景行盯得緊緊的,他倒似為了補償上次迫不得已的離開,每日下了值就往家裏跑,但凡是互市或者街上有的新奇物品,都要買了堆到夏芍藥面前討她歡心。

燕王與趙則通都取笑他「倒好似沒做過父親一般」。明明都已經有兒子了,還跟毛頭小夥子才要當爹似的,引人發笑。

夏景行還為自己辯解,「這不是沒生過閨女嘛,我家娘子這胎定然是個閨女。」

趙則通立刻想起自家媳婦兒懷着身子時,日日念叨着要生個小閨女,結果落地卻是個小子,還道塞回肚子再生一次,等在懷裏抱了兩日才不說這話了。於是道:「這事兒可說不準,你盼着什麽偏偏就不來。」

夏景行氣得恨不得揍他,「盼我點好行嗎?」

趙則通遂轉了話頭,「好吧好吧,等你家生個閨女,正好給我家榮哥兒當媳婦,早早定了娃娃親,省得將來還要費心挑媳婦兒。」算是彌補了何娉婷一直想要小平安做他家小女婿的遺憾。

夏景行小閨女都還沒生,竟然就有人打她孩子的主意,立刻不幹了,「我家生的小閨女總要長大了再慢慢挑婿的,可沒有早早定下的道理。」

幾人說笑一回,各自走開。

夏景行照舊騎了馬回府去瞧妻子,聽說她往鋪子裏去了,又忙忙追到鋪子裏,恰瞧見何渭帶着商隊又來了幽州。

何渭上次那批馬賣得極好,買的時候是一整群買回來,配了馬鞍之後一匹一匹清洗整理,打扮漂亮後才拉出去賣的,結果身價翻了好幾番,還很緊俏。

何康元不意外兒子眼光奇准,做一行賺一行,對他是佩服不已,如今出去花會,人家都會上前來套近乎,想從他手裏買匹馬回去。

「這事兒是我兒子在做,我還真不知道他手裏還有幾匹,不過……好像也不多,往後等他往北邊去再挑些回來,到時候我跟他打聲招呼,必給各位留着。」

花會還是何家的老根基,這些人都是看着何渭初涉生意場一步步走上來的,原以為不過是個蒙祖蔭的毛頭小子,哪知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他們根本沒有何渭這麽好的眼光手腕。

何渭嘗到了販馬的甜頭,這次親自押貨過來,還想繼續販一批馬回去。他正與夏芍藥交割貨物,見到夏景行立刻請求,「大將軍常年與軍馬打交道,這次我還想挑一批馬回去,可否請大將軍掌掌眼?」

男人談起馬來,不亞於女人談起胭脂水粉、釵環衣裳,原本並不親近的兩個人談到興起,何渭貨物交割到一半也不管,直接交給夥計去處理,夏景行原是準備來陪媳婦的,也被何渭拐走,兩人與夏芍藥打了個招呼就去互市,他們一家家看過去,點評優劣,一個下午就過去了。

這還不算完,到得晚飯時分,夏景行還邀請何渭往家裏去,又與他討論馬匹產地價格。夏景行最近也是閑極無聊,兩國通商互市平穩,平常兩國商人有些小矛盾,爭執不下的也鬧不到他面前,自然有下面的官吏處理。家裏除了夏芍藥懷孕一事吸引他多加關注之外,還真沒別的事兒能讓他分神。

如今正好遇上何渭要挑馬,夏景行便花了兩日功夫,當真陪着他走完了互市,又挑了一批馬才算完。兩人原本關係也算不得親密,現在有了共同的愛好,感情突飛猛進,竟然也稱兄道弟起來,倒讓夏芍藥大開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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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金女富豪 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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