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在場都是聰明人,蕭瑱為什麽這麽做俱心知肚明,有些話不用點破,宋子恆和曾長安都點頭笑了笑,沒說話。
蕭瑱匆匆來了又走,走之前還要走了一件宋良辰的小衣裳。
蘇婉不明所以,當時還好蘇太太就在屋裏,聞言趕緊起身去找了件小傢伙貼身穿的肚兜,叫劉媽包了出去,坐下時才給蘇婉解惑,「有那一直不孕的,求了小男娃的衣裳夜裏睡時放到枕下,聽說這般便容易懷上,還能一舉得男。」
蘇婉挑眉,「真的有用?」
蘇太太戳了戳她的額頭,「你管人家有沒有用,於公子都親口求了,自然喜愛且相信咱們家良辰,不然誰家孩子的小衣裳不好求?若他家娘子能懷上,是咱們良辰帶去的福氣,若懷不上,也是他娘子沒這個命,你操什麽心。」
蘇婉點頭,心裏想蘇太太還有些做神棍的天賦,蕭瑱的「娘子」可不就沒這個命,別說兒子,女兒都沒生出一個來。不過即便如此,人家還是穩穩的當了幾十年皇后,未來最尊貴的女人,還輪不到她來同情。
蘇大富和宋有福回來之前,蕭瑱與曾長安已經走了,他們有些失望,不過連忙問宋子恆,「曾公子可知咱們家的生意為何突然這般紅火?」
宋子恆點頭,組織了一下語言,半真半假的道:「據說是前幾日太后千秋,皇上宴請群臣,席上三皇子為太后獻上咱們蘇記的紅酒,稱活血養身,再適合女子不過,太后甚喜,皇上見狀也品了幾口,當著群臣之面言此乃不凡之物,堪為皇家御酒,連皇上對咱家的酒都如此評價,是以京里的達官貴人都以喝咱們蘇記的酒為榮了。」
「皇……皇上?」宋有福已經震驚得話都不會講了。
他這輩子接觸過最大的官是里正,連村長那般受人尊敬之人,在里正跟前都得賠小心,他們更不敢造次,後來他親弟弟在京里當了官,是從六品,他弟弟便一躍而成他接觸過最厲害的人。
哪知到京里來還見到了大哥口中頂尊貴的侯府少爺,侯府少爺對他們一家都很是平易近人,宋有福覺得能與這般人物有所來往,根本是祖上冒青煙了,萬萬沒想到,連皇上太后這些活在傳說中的人物都喝過他們家釀的酒,還很喜歡的樣子,宋有福激動得幾乎要暈過去了,至於自家的酒成為達官貴人熱烈追捧之物,他已經半點沒感覺了。
連皇上與太后都喜歡自家的酒,達官貴人們也喜歡便不稀奇了。
「三皇子為何進獻咱家的酒上去?」蘇大富自詡見過世面,這時還把持得住,表現得很理智冷靜的樣子,其實已經不淡定了,他話剛說出去,才反應過來,「前日女婿好像說過,曾公子與三皇子是表兄弟,是以三皇子進獻咱們家的酒,也並不是沒道理。」
蘇大富他們還沒完全消化這個驚人的消息,宮裏負責採買的人便來了。
按照平日,皇上親口說蘇家酒堪為皇家御酒,既可以理解為盛譽,也可以當作是旨意,但一般情況下都是前者,大家並不會當真,畢竟皇家御供常有定數,所謂一個蘿蔔一個坑,添一家,勢必要踢掉另一家,可那常年上貢的人家都是與裏頭的人常打交道的,交情和人脈不差,除非皇上親自下旨,不然一般不會有變動的。
可蘇記就不一樣了,背後有三皇子撐腰——同為已領職的大皇子和二皇子,叫他們來辦此事怕都要費不少周折,到手裏捏着內務的三皇子這裏,卻只是一句話的事情,這便是縣官不如現管的道理,頂頭上司又是皇子的蕭瑱都吩咐下來了,底下的人辦事自然麻利。
負責採買的公公到蘇大富跟前時一臉的笑意,「咱家姓黃,蘇東家喊咱家黃公公便是。」
太監尖細的嗓音傳進耳里,蘇大富險些沒嚇一跳,旁邊的掌柜在他耳邊低聲提醒了一句,他才連忙反應過來,着人備茶備點心。
黃公公先前心裏頭還有些嘀咕,這會兒見蘇大富頗為上道,笑得更是一團和氣,隨蘇大富去裏間喝茶,一邊道:「咱家此番是奉命來辦正事,不能久留,還請東家見諒。」
「大人日理萬機,能抽空前來已是給蘇某面子,若大人今日委實有事,蘇某定然不便耽擱大人,只有一點,大人下回來可得多給蘇某些時間,蘇某定提前在楊鶴樓訂上一桌,好好與大人喝上幾杯才是。」
楊鶴樓是京里最富盛名的酒樓,價格高昂不說,普通人家即便吃得起,也得提前半月訂位置。
黃公公點頭回道:「咱家每月初一要出來採買一回。」
在兩人喝茶聊天的功夫,便定下了宮裏每月初一來拉一回酒的事。
蘇大富上道的裝好兩瓶酒給黃公公,「大人來得急,蘇某沒什麽好準備的,只能請大人見笑了。」同時送出去的還有一張一百兩的銀票。
黃公公不動聲色的瞧了一眼,攏進袖裏,這才笑咪咪的提醒道:「太后與皇後娘娘都愛喝蘇記的酒,每日睡前不斷,東家可得好生把好關,呈上的都必須是上等酒才行。」
蘇大富連連點頭,一邊感謝不已,一邊熱情的把人送出去,走之前,黃公公留下了一塊令牌,負責皇家供奉的人家都有這麽一塊,就跟金字招牌一樣管用,一將人送走,蘇大富便着人趕緊掛起來,讓進店的人都好好瞧瞧,他們蘇記的酒是宮中御酒!
許是因為太激動,守着這麽塊金字招牌,蘇大富便有些不敢走,怕人多手雜,萬一夥計們沒注意,牌子被人給順走了可怎麽辦?便一直坐鎮店中,親自盯着這處,到打烊拴門時他又開始擔心了,若夜裏有小偷來可如何是好?
他想來想去,覺得還是揣在自己身上安全,於是家裏的人這才有幸看了一眼傳說中的金字招牌。
蘇婉頭一次發現蘇大富也這麽逗,不過笑完又心疼,若蘇大富一直這般小心翼翼下去,終究是個負擔,這才道:「爹,也不是所有人都識貨的,便是有人夜裏潛進咱家店裏,要偷的也是銀錢與酒,漆黑一片的,又如何能注意到這塊巴掌大的牌子?」
蘇大富還是有些不放心,「若他們就是衝著這牌子來的,如何會發現不了?」
還是宋子恆的解釋比較有力,「岳父有所不知,這塊牌子本身不值什麽,蘇記的酒負責宮中供奉,已是記錄在案,便是咱們家的牌子丟了,報上去請宮中再給發一塊就是,別人拿着也用不了,且若被發現,告上衙門還要受重罰的。」
蘇大富這才鬆了口氣,「我怕牌子丟了,咱們供奉的差事也沒了,若如女婿這般說,倒是無可擔心了。」
雖然牌子不擔心了,但還有比這更頭疼的事,宮裏每月的定數下來,都是要好酒,自然就是陳酒了,如此一來本就不夠的酒,能拿來賣的又得再減不少,這也算是甜蜜的煩惱了。
還好蘇大富無意中把黃公公的提醒說出來,蘇婉忽然靈光一閃而過,「若是給宮裏的娘娘們用的,新酒未必就不如陳酒。」
眾人聞言都為之一震,正聚精會神的聽着蘇婉的主意。
蘇婉道:「這酒不單單喝進肚裏可以活血養顏,用來美容更是效果甚好,我試過用它每晚敷一刻鐘的臉,甚至用來洗臉沐浴,新酒都比陳酒的效果更好——而宮裏的娘娘們愛用,自然也是為著美容,爹你只要等下回黃公公來時,把美容的配方給他,再仔細說明,他便能懂。」
宋子恆本來想點頭表示娘子說得沒錯,自家娘子是如何美容,保持肌膚一直順滑光澤又白皙,他比誰都清楚,只是有些拿不準要不要當著這麽多人的面說這個話題,不過幸好他這一遲疑,到讓宋小芬搶先了。
「我記得小妹出嫁前,每日都會用這酒敷臉,一個月下來臉色就白了許多,小妹還叫我用過,只是我覺得太浪費,便不捨得用。」
聽了這麽有力的證詞,蘇大富再不遲疑,當即點頭道:「那便試試吧。」
宋子恆卻忽然道:「不知這酒對男子可有效果?」
蘇婉點頭,「應該男女都適用。」
宋子恆於是咳了咳,有些尷尬的看了眼蘇大富道:「子恆冒犯了,只是那負責宮裏採買的公公恐怕不會輕易信咱們口頭所言,倒不如岳父……示範給他瞧,畢竟有一個月的時間……」
原本認真討論正事,忽然宋子恆這麽一建議,氣氛倒有些變了,蘇婉先前還準備說什麽,聞言也連忙把頭垂下去,忍笑忍得很辛苦。叫蘇大富這般大的年紀,還每日敷面膜,用紅酒洗臉啥的,想想都好笑。
反倒是蘇大富,沉吟了片刻,當即點頭道:「子恆說的有道理,若能直接叫他瞧見效果,他也沒什麽好擔心的,討好了宮裏的娘娘們,他也少不了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