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宋子恆本來正與二哥說著話,忽然背上一暖,回頭一看,蘇婉已經貼在他背上,被寒風一吹,臉更是白得不像話,他心底微微一揪,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更顧不得避嫌,索性轉過身來,連着被子將蘇婉抱進懷裏。
男人火氣旺,宋子恆的胸膛跟火爐似的,蘇婉身子一暖,勾了勾笑容,更往他懷中鑽。
因着裹了被子,兩人又是正經夫妻,宋子恆這個舉動雖有些出格,卻也不算有傷風化,是以宋老爹皺着眉瞧了一眼,瞥見蘇婉的臉色也沒說話了,心裏頭嘆了口氣,子恆他媳婦身子弱,嬌慣些就嬌慣些吧,若是冷出病來,倒不知如何與親家交代了。
宋有福沒說話,拍了拍正趕車的大哥兩下,宋有根轉頭一看,宋有福忙沖他擠眉弄眼,眼神很明顯有些得意。
宋有根明白他的意思,虧得是三弟娶了這個媳婦,讀書人心思細,若換了他們,縱是知道弟妹的爹是他們爹的救命恩人,也沒這個耐心的。
宋小芳也悄悄瞧了幾眼,三嫂已經靠在三哥懷裏睡著了,心底忽然有些羨慕,也有些迷茫,她想自己未來的丈夫,也能如三哥對三嫂一般嗎?
一行人先去蘇家,蘇大富果真不在家裏,蘇太太出來迎了,說是去了鋪里,本想請眾人進屋吃些茶點暖暖身子,宋老爹卻迫不及待想去鋪子上瞧一瞧,根本坐不住,蘇太太也不攔着,立刻叫家丁來,引了親家老爺去店鋪,因着鋪子離家不遠,便沒有趕車。
蘇太太拉了蘇婉和宋小芳,道:「讓他們先去,咱們進屋喝點熱水暖暖身子,再過去也不遲。」
蘇太太之前聽蘇婉說過宋小芳,早有幾分好感,如今更是愛屋及烏,拉着她不住的誇着。她雖然沒及時出來,家丁卻瞧見了,來報時道姑爺一路上摟着小姐過來的,怕是擔心小姐受凍着涼,真真是體貼入微,蘇太太聽得心花怒放,對宋子恆的好感已經快要爆表了。
被誇了又誇的宋小芳臉色微紅,「親家嬸子說笑了。」
「小芳這氣色瞧着真真是好,哪像你嫂子,坐趟車就受不住了,真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蘇太太說著還瞥了蘇婉一眼,雖是埋怨,未嘗沒有心疼,她與蘇大富有個習慣,在蘇婉婆家人面前都喜歡說蘇婉多不好,然後等對方反駁。
宋小芳自然也忙說了些蘇婉的好話,蘇太太聽了幾耳朵,高興了,才道:「你娘怎麽不來,還有你奶奶?先前我還道親家人口多,一輛車怕是坐不下,千叮萬囑叫子恆來前一定要報信,我叫家丁去接一趟,子恆也應得好好的,我還道好生在家裏等消息,卻等來你們幾個。」
宋小芳解釋道:「奶奶身子不方便,來回一趟怕是受不住,我娘與隔壁的財福嬸先前便說好今兒一道炒花生,走不開,我大嫂二嫂更是來不了,一來要照顧幾個孩子,二來快過年了,也有得忙活。」
蘇太太聽得連連點頭,「你說的是,我竟沒想到這一茬,倒是這時間訂的不對,不過等過年,你們一家人如何也要來我這兒住上幾日。」
蘇太太說著,丫鬟已經端了熱騰騰的蜜水過來,她親自接了一碗,遞給宋小芳。
宋小芳羞澀的道了謝,輕輕抿了一口,眼睛頓時彎成一條線。
三人吃了會兒東西,又聊了幾句,終於上路了。
從宋家宅子到店裏,要穿過兩條街,到了年底,縣裏也都熱鬧起來,並不比松林鎮差。不過新開酒鋪所在的街道氣氛要比她們經過的這兩條街冷清一些,確實如宋有福所言,很有些氣派,宋小芳看得目不暇接。
蘇家酒鋪是這條街上最熱鬧的一家店,因着是新開張,蘇大富又動用了人脈,來往客人甚多,就連與蘇太太交好的一些太太,經過旁邊的首飾鋪子時也會過來瞅上兩眼,捎走一兩瓶酒,對他們而言,這酒雖貴,也就買個人情罷了。
但是宋家人不知道,瞧着這熱鬧氛圍,一個個臉上都笑開了花。
蘇婉一行人到了,蘇太太叫丫鬟準備了些熱茶水和點心帶過來,鋪子後面也有間供掌柜休息的屋子,桌椅都有,幾人便去了後面歇口氣。
蘇婉一坐下便笑蘇大富,「爹,那日我建議你特意定一些漂亮獨特的酒瓶,讓人一看酒瓶與包裝便知是咱們家鋪子出的酒,你還罵我盡想些稀奇古怪的事,今兒怎麽也照辦了呢?」
蘇大富還沒說話,蘇太太撐不住笑了,睨她一眼,「你現在歇過氣來就生龍活虎了,連你爹都敢編排?」女兒剛下車時許是受了凍,又剛睡醒一會兒,精神有些不好。
蘇大富卻不計較,大手一揮笑道:「好的建議也需採納,我後面與子恆商量過,不僅定了這酒瓶,還請那匠人造了一批杯子,日後在咱家買得多了便送一套,雖不是很值錢,也是心意。」
看過店裏的生意,午時一行人便回了蘇家吃飯,飯後便準備回去了。
雖是天寒地凍的,卻也擋不住宋家人心頭的火熱,開張才幾日,生意已經如此火熱,照着這趨勢,日後定差不了,即便是吃飯時蘇大富解釋過這幾日來買酒的大多是自個兒認識的熟人,大夥兒心下也很是安定。
蘇大富重新給這酒定了價,一兩半銀子一瓶,一斤一瓶,貴得叫人咂舌,他說是因着酒瓶酒杯的成本算在裏面,造價高了,定價自然也要往上抬,可就算如此,他們也瞧見那來買酒的客人眼睛都不眨一下,更沒聽見討價還價的,便知他們不僅買得起,恐怕這價格也沒太放在心上,宋家人都在心頭算一筆帳,便是一日只賣出一兩瓶酒,也不怕賠本了。
大夥兒在店裏時,蘇婉拉了宋小芳去旁邊的首飾鋪逛了逛,宋小芳看得眼睛放光,卻什麽也沒要,只道自個兒帶了錢,想買些價格便宜但又新鮮的綉樣。
蘇家鋪子賣的都是高檔貨,綉樣雖精巧,卻要貴上幾倍,倒也不是不能白送,可宋小芳一來便說拿了錢,蘇婉索性讓丫鬟帶她們去了另一條街,不只宋小芳選了幾件綉樣,便是蘇婉也買了對看着還算不錯的墜子,只是打的絡子太粗糙,蘇婉看不下去,聽聞宋小芳跟宋奶奶學了打更精緻的絡子,便買了不少絲線,拿回去叫宋小芳幫忙打。
如此一來,兩人也算收穫頗豐了,尤其是宋小芳,這一趟縣裏不算白來,便是那些平日來往的姑娘來問,她也能講得出一二來,是以說到要回去了,並不失落。
反倒是蘇太太頗為不舍,將人留了又留,到底留不過午時末,冬日天黑得快,又因天氣冷,車並不會趕太快,午時末上路,等到宋家村,估計吃個晚飯天便黑了,是以宋家人沒法留太久。
蘇太太忍了忍,差點就叫蘇婉與宋子恆留下來住幾晚了,她心底琢磨,酒鋪子如今也算開門紅,便是大夥兒看在情面上來買的,也要東西着實好才肯來,又不是傻子,買回去沒用的東西誰願意花這個冤枉錢?方才親家也都見了店裏的熱鬧,此時留女兒女婿下來住,便是為著店裏生意,親家也沒有不讓的理兒。
蘇太太打定主意,只是還沒張口,便被蘇大富一眼瞪回去了。
蘇大富道:「天不早,你們要趕路,我也不強留,只盼過年時再聚。」
宋老爹胸口揣着文書,自覺心頭火熱熱的,臉上笑意便綳不住,「自是要走動的,只不過又得要叨擾親家了。」
「自家人來往,叫什麽叨擾,再客氣我倒不高興了。」
蘇太太被丈夫瞪了幾眼,心下不悅,到底放心不下女兒,道:「我瞧着婉婉來時臉色很不好,怕是着涼了,今兒風吹得這般大,要不還是帶上火籠吧,好歹也能取個暖。」
蘇婉頭一次聽這個名詞,等丫鬟把火籠遞上來,眼睛都睜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