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吃過一次魔物之後，就無法自拔了
淡紅色的酒液在杯中抖動，一層細小的梅子果肉漂浮在上面，彷彿是一粒粒緋紅的珍珠，光彩奪目。
冬從腰間的皮口袋中掏出一顆小冰珠，那正是之前妖靈滴落的涎水所化。她將小冰珠丟進酒杯中，接着用手掌捂住杯口，搖晃了兩下，然後猛的在吧枱上一磕，再抬起手來，白色的泡沫從酒杯中洶湧而出，散發的寒意讓空氣凝結成霧，如瀑布一般順着杯口翻湧而出，一瞬間就鋪滿了整個吧枱，為著炎熱的夏日帶來陣陣涼意。
酒杯送到唇邊，酒液被一飲而盡，粉嫩的舌頭俏皮的舔了舔嘴唇，從那張櫻桃小嘴中吐出暢美的聲音。
“真是好酒，妖靈結晶果然是佐酒的絕配！”
冬慵懶的打了個酒嗝，看到勘九郎一臉期待的瞧着自己，好笑的問道：“也想嘗嘗？”
勘九郎眼睛一亮：“可以嗎？”
“當然……不行！”
“啊，為什麼，付錢也可以的啊！”
“並不是錢的問題。”冬解釋道：“妖靈是一種十分特殊的魔物，它沒有實體，被消滅后只會留下這些冰珠，其中蘊含著它大部分魔力，對獵魔人算是不錯的補品，有着補充體力，加速恢復的功效，但對於普通人來說，這種過於狂暴的魔力無異於致命的毒藥，立刻死掉大概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死掉還是最好的結果？難道有什麼比死更壞的嗎？”勘九郎好奇的問道。
“當然有，比方說在魔力的催化下喪失理智變成瘋狂殺戮的怪物，親手殺掉自己的親人等等……相信我，歷史上妄圖以常人之軀駕馭魔力的人並不在少數，只可惜到現在為止也沒人成功過。”冬說著又拿出一顆冰晶放入酒中，然後推倒勘九郎面前，惡作劇的說道：“或許你會是那個受選之子也不一定，不想試試嗎？成功的話會成為載入史冊的偉人哦。”
勘九郎苦笑一下：“還是算了，比起偉人，我覺得做的行腳商人也沒什麼不好，起碼憑自己本事吃飯，心裏也比較踏實一點。”
冬哈哈一笑，將那杯酒一飲而盡：“明智的選擇，為你的智慧乾杯！”
“這兔崽子能有什麼智慧，不過就是一點小聰明而已。”勘九郎的姑姑也就是酒館的老闆娘從後堂走來，雖然嘴上嚴厲，但眼中的喜愛卻掩也掩不住。
看的出來，這姑侄倆的感情非常好。
“小聰明也是智慧的一種，在這亂世中做為一名行腳商人往返各地，就足夠說明勘九郎的本事了。”
“您真會說話。”老闆娘的眼睛都笑彎了：“我以為獵魔人會比較嚴肅呢。”
冬聳聳肩膀：“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好了，別再誇這孩子了，否則他的尾巴會翹到天上的。人一旦過於得意，就容易忘形，我還指望着勘九郎給我養老送終呢，可不想哪天去亂葬崗認領他的屍體。”老闆娘微微頷首：“您的衣物已經清洗乾淨了，看天氣明天早上就能幹透，您今晚就先穿我年輕時候的衣物吧，都是乾淨的，請您不要介意。”
“怎麼會介意，該我道謝才是。”
“若是道謝也該由我來才對，畢竟您救了勘九郎的性命，大恩大德本該重謝，只可惜世道動蕩沒有什麼能拿得出手的東西，真是羞愧！”
“不過是舉手之勞，您太客氣……”
“好了，就別再推讓了。”勘九郎突然出聲打斷了兩人：“出門在外不就是你幫我我幫你嗎？恩情只需記在心中找機會償還就好，一直掛在嘴邊也只會讓它越發廉價。”
老闆娘一愣，感慨的說道：“你這孩子，真的是長大了啊。”
冬笑着說道：“我就說勘九郎是一個有智慧的人，這下你該相信了吧。”
“相信了，相信了，這樣一來我也有面目去見我死去的弟弟和弟媳了。”老闆娘抹了抹眼淚，又笑着說道：“瞧我，年紀大了就喜歡亂感慨，破壞了氣氛真是抱歉。剛才你們在說什麼，笑的那麼開心。”
勘九郎便把冬用妖靈結晶佐酒的事情說了，老闆娘有些遺憾的說道：“夏日的冰飲十分珍貴，雖然有地窖但在最熱的時候也起不了太大作用。只可惜常人喝不成這東西，否則一定大賣。”
冬用手指敲敲櫃枱：“妖靈結晶蘊含著魔力，所以常人才不能飲用，但有些魔物的有些部分只是肌肉和脂肪，吃一吃也沒什麼關係。”
老闆娘和勘九郎都聽傻了，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問道：“您是說……吃魔物？”
“有什麼問題嗎？”冬耐心的解釋道：“除了靈體類和構造體類的魔物之外，其他類型的魔物都是由血肉組成，說白了跟野獸沒什麼區別，唯一的不同就是會使用魔力而已。人類可以捕捉野獸為食，自然也可以捕捉魔物為食。當然，就目前來說，人類捕捉魔物還存在很大風險，但我相信隨着時代的發展技術的提高，總有一天魔物也會像牛羊一般被人圈養在籠子裏，成為家家戶戶餐桌上的美食。”
“還美食……”勘九郎額頭見汗，小心翼翼的問道：“魔物又丑又噁心，真的會好吃嗎？”
“當然，我親自嘗試過。”
“嘗試過？”
“是呀。”冬彷彿打開了話匣子一般滔滔不絕的講了起來：“比方說大天狗，它的裏脊部分就十分鮮美，與脊椎相連的部分多是瘦肉，外面有筋覆蓋，吃起來口感十足，用來做糖醋裏脊再適合不過，而最棒的還要數脊椎骨內側的一條肌肉，非常嫩，用來做湯簡直天下第一，只不過量比較少，算是美中不足。如果想要簡單點，我推薦蟹蜘蛛，不過你要提前準備一個足夠大的鍋才行。注意，蟹蜘蛛的身體蘊含劇毒，我們要吃的是它的兩隻大鉗。只要將大鉗斬下，放在鍋中蒸一盞茶的功夫，世間難得的美味就大功告成了。用剪刀輕輕剪開大鉗的外殼，你就能看到裏面晶瑩剔透的蟹肉。放心，那完全無毒，你只用拿着勺子一塊塊挖來吃就好，保准你連舌頭都吞下去。另外也可以根據個人口味沾着醬油和芥末來吃，不過我個人不太喜歡佐料，只有單獨品位才能體會到蟹肉的嫩滑與鮮美，如果這時候再喝上一口加了妖靈結晶的冰酒，那你一定會明白什麼叫做人間極樂！”
勘九郎咕嘟咽了一口口水，摸摸腦袋說道：“桃源村附近，好像沒有大天狗和蟹蜘蛛吧？”
“當然沒有。大天狗一般在寒冷的高山頂，而蟹蜘蛛喜歡潮濕陰暗的地洞，桃源村這裏地勢平台，它們不會選擇在這裏築巢的。”看到勘九郎一臉失望，冬笑笑說道：“不過桃源村附近河流發達，應該會有不少水鬼才對，那也是值得一吃的美味。”
“水鬼也能吃？”勘九郎瞪大了眼睛。
“為什麼不呢？只不過做起來比較麻煩而已。”冬敲敲桌子說道：“水鬼個頭不大，成年也不過巴掌大小，雖然有四肢類似人型，但實際上沒什麼智慧。它們是雜食動物，幾乎什麼都吃，所以烹飪它們的要點就在於食材的清理，相信你也不希望從它們的身體裏吃出來幾塊人骨頭吧。內臟什麼的統統去掉，連頭也剁掉不要，只留身體和四肢，這時候用滾油一炸，到金黃色的時候出鍋，撒上鹽末與你能找的到的任何香料，一盤酥脆可口，焦香宜人的美食就完成了。雖然不算什麼硬菜，但偶爾捏一個當成磨牙的小吃倒也不錯。”
“我想我知道哪裏有水鬼……”
但勘九郎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他姑姑打斷了。
這個酒館的老闆娘當然不會讓自己的侄子去吃什麼水鬼，她可還指望着對方給她養老送終呢。
“不知您來到桃源村有何貴幹呢？”老闆娘笑呵呵的改變話題：“我猜不是為了那隻窮奇吧？”
“為什麼這麼說？”冬問道。
“很簡單，因為現在這裏是李唐人做主。”老闆娘聳聳肩膀說道：“之前有魔物作亂的時候是由長老們籌集賞金，再上交給領主招募獵魔人。但現在領主已經被李唐人弔死了，而長老們連上個廁所都要先打報告才行，所以也就沒了賞金。”
“沒有賞金，獵魔人就不會幹活。”冬笑笑說道：“你想說的是這個吧。”
老闆娘也笑笑：“我想李唐人還沒有大方到回墊付這筆資金。”
“他們的確沒有，所以你猜對了。”冬聳聳肩膀：“聽你的口氣似乎不是太反感李唐人，聽說他們派刺客殺掉了你們的皇帝，你不難過嗎？”
“三個月前皇帝死的時候我還很難過，但現在我只想要安穩的生活而已。”老闆娘嘆了口氣：“我只是個鄉下的農民，誰做主都無所謂，只要能趕快結束這場該死的戰爭就好。”
冬挑挑眉毛：“這些話可別讓你的同鄉聽到，否則會惹出大麻煩。”
“所以我從未再他們面前說過。”老闆娘笑着說道：“您不會去告密吧？”
“之前說過了，沒有賞金，獵魔人不會幹活。”冬用手支着腦袋說道：“我想你還沒有重要到讓李唐人發佈賞金的程度。”
“我只是一個鄉下的農民而已，過去是，現在是，也希望能以這個身份進入墳墓。”
“相當不錯的願望，祝你心想事成！”冬彈了一下酒杯：“言歸正傳吧，我要去崇高領，能為我指條近點的路嗎？”
“哎呀，那可真不巧。”老闆娘遺憾的說道：“往崇高領的路被李唐人封鎖了，想要通過必須拿到駐軍長官的手令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