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喜歡梅子酒，尤其是冰鎮過的
黑色的鳥嘎嘎的叫着，獵魔少女坐在馬上抬頭看着眼前的大樹，確切的說是看着大樹的樹冠。
吸引她的並不是鮮艷的果實，而是一些普普通通的人。
如果非要說有什麼不普通的地方，大概就是他們被縛着雙手，帶着頭套，脖頸里勒着一根麻繩，正掛在樹杈上隨着清風搖搖擺擺。
粗略一數的話，大概也有二三十人，一起搖擺的時候不得不說還挺壯觀。
“莫非是什麼奇怪的風俗？”少女托着下巴認真思索，可她不經意的一低頭，才發現樹榦上釘着一張紙，上面寫着幾行大字：“經查以上人等公開反抗李唐帝國，現處以絞刑以儆效尤！任何人不得解放或安葬上述人員，否則以同罪論處！李唐帝國第十二駐軍令！”
“看起來不是當地的風俗。”獵魔少女恍然大悟，然後又十分不滿的說道：“真是過分，掛這麼多人都不考慮一下大樹的感受嗎，至少也換一棵啊，非要在一棵樹上弔死還真是耿直呢。”
既然不是風俗，少女也沒了繼續看下去的意思，死人她見的多了，所以完全提不起興趣。她一拉韁繩，輕喝一聲，黑色駿馬籠籠肉便抬起蹄子在鄉間的小路上悠哉悠哉的慢跑起來。
行了不多久，就有炭火的味道撲面而來，伴隨着烤肉的香味，一處小村莊映入少女的眼帘，或者說是曾經的小村莊。
現在這裏一片殘垣斷壁，木製房屋被大火摧殘之後只剩下焦黑的骨架，其中幾團人型的焦炭應該就是那股肉香的來源。倖存者三三兩兩的跪坐在路邊，嗚嗚的哭個不停，有的是哭付之一炬的家園，也有的是哭陰陽兩隔的親人，又或者…兩者皆有。
少女看了一眼，倖存者中沒有男人，只有女人和兒童，而且女人大多衣不蔽體，遭遇了什麼不言而喻。
“這裏發生了什麼？山賊嗎？”少女勒住韁繩在馬上詢問。她第一時間排除了魔物作亂的可能，因為魔物或許會毀滅一個村莊，但並不會侵犯女人。
跨種族的審美觀是天差地別的，所以能幹出這種事情的也只能是人類。
大概是看到少女騎馬，將她誤以為是上位之人，那些倖存者雖然悲痛，但也不敢不答。一個村婦遮掩着胸口和下身，低着頭微微顫顫的說道：“是李唐的軍隊，他們剛剛洗劫了這裏……”
“戰爭啊，那就無可奈何了。”少女輕嘆一聲，解下了馬鞍上的一個包裹丟了過去：“找個樹林躲起來吧，這裏面是一些吃的，如果你們足夠用心的話，大概能在吃完之前學會如何在森林中討生活。”
“謝謝，謝謝您！”村婦一把抱住包裹，猶如抱住了整個世界。
少女突然覺得這一幕比那一樹的死人還要可怕。她搖搖頭，輕輕擺了擺手，抖動韁繩催促馬兒繼續向前走去。
即使人間正遭受戰火的洗禮，可青草依舊青翠，不過短短十分鐘路程，那炭火的味道便消失不見，路邊的草叢鬱鬱蔥蔥，不知名的野花點綴其中，在陽光下爭奇鬥豔，散發著幼稚且單薄的清香。
跟剛才的景象相比，猶如天堂和地域的差距。
“為什麼總要打來打去？一起坐下來喝喝茶賞賞花不好嗎？”少女在馬背上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語：“正是因為世道動蕩導致人心不古，那些妖魅魍魎才會層出不窮。雖然工作多了賺的報酬也多，但我還是更喜歡在河邊釣上一天的魚啊。”
“救、救命啊！”一聲撕心裂肺的悲鳴打破了寧靜，驚起林中一片飛鳥。
“說曹操曹操到嗎？我這開光嘴也是沒誰了。”少女吐槽歸吐槽，可卻沒有一點猶豫，雙腿一夾馬腹，輕喝一聲：“駕！”
名為籠籠肉的黑色駿馬長嘶一聲，立刻如黑色的閃電般急奔起來。
拐過一個草叢，事發現場也進入了少女的視野。
一輛馬車正橫在小路中間，不幸的是拉車的馬兒已經躺在地上徹底涼了。一隻體型巨大通體雪白的老虎正在它身上大快朵頤，鮮血不時噴濺出來，場面十分刺激；幸運的是馬車的主人依舊健在，正躲在馬車下面瑟瑟發抖。
眼看少女騎馬急奔而來，馬車主人如見到親人般熱淚盈眶：“救、救我，求求你救我！”
“不然你以為我跑過來幹什麼？不想死就給我把頭縮回車底！”少女說著在腰間一摸，鉛制的黑劍出鞘，攜帶着馬匹的衝力，狠狠向白色老虎的脖頸斬去。
本該是十拿九穩的一擊，但臨到眼前少女心中卻突然生出一股警覺，下意識的收了兩成力道。果不其然，就在劍刃即將觸敵的前一秒，白色老虎的背部伸出一雙巨大的翅膀，撲閃一下就騰空而起，不僅躲開了鉛劍的攻擊，還老實不客氣的一爪子將少女從馬上拍了下去。
如同是打水漂的石子一般，少女在地面上彈起落下了好幾個循環，才砰的一聲撞在一棵大樹上停了下來。
“嗷！！！”
令人意外的，反而是攻擊方的白色老虎發出哀嚎，就見它的右前爪上多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湧出的鮮血染紅了白色的皮毛，似乎也讓白色老虎喪失了繼續戰鬥的勇氣，翅膀一拍就飛向了大山之中。
“得、得救了……”馬車主人猶如從水中撈出的一樣渾身冷汗，想要趴在地上喘口氣，可又想起自己的救命恩人，剛要過去搶救一下，一回頭卻見少女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後，正皺着眉毛望向白色老虎消失的方向。
如果不是渾身沾滿泥土，胸腹見還有大量血跡，少女壓根不像個身受重傷的人。
“窮奇嗎？不過竟然敢光天化日在大路上襲擊人類，這也太反常了吧。”少女眉頭深鎖，完全不在意正吧嗒吧嗒滴血的傷口。
馬車主人看的一陣發憷，小心翼翼的問道：“那個……您沒事吧？”
“我？我有什麼事？”少女低頭看了一眼才恍然大悟：“你是說這傷？放心吧，以獵魔人的恢復力來說這傷不過是小意思。”
“獵、獵魔人？！”馬車主人驚訝的重複了一遍。
少女撩起額前的長發，向對方展示自己的雙眼：“喏，金色的，如假包換的獵魔人。怎麼，害怕了嗎？”
“不、不是的！”馬車主人急忙說道：“或許別人對獵魔人有偏見，但我始終認為獵魔人是一個十分偉大的職業！”
“哦，是嗎？”少女似笑非笑的說道：“只可惜並非人人都這麼認為。將你的想法藏在心中吧，否則說出去是會被別人當成怪胎的。”
馬車主人臉脹的通紅，想要分辨，卻發現完全找不出分辨的理由。他最終也只能長嘆一聲，開啟了另一個話題：“我叫勘九郎，十分感謝您的救命大恩。不才是一名行腳商人，若是您看上了什麼東西儘管拿去便是，權當是這次救援的報酬。”
“報酬什麼的就算了。”少女不在意的擺手說道：“雖然獵魔人沒錢就不幹活，但我只是恰巧路過，並沒有與你簽訂契約，也就沒理由收取報酬。再說你的馬死了想必也是不小的損失吧，與其把錢給我，還是再去買匹馬吧。”
勘九郎聞言感激的說道：“世人都說獵魔人冷血無情，毫無道義可言，現在看來絕非如此！”
“世人還說老鼠是從草堆里生出來的呢，流言這東西本來就毫無可信度。”少女說著擺擺手：“聊天就到此為止，你我還是早點各奔東西吧。祝你一路平安。”
眼看少女要翻身上馬，勘九郎急忙叫道：“等，請稍等一下。”
“怎麼，還有什麼事情嗎？”少女回頭問道。
“前面不遠是桃源村，村子上的酒館是我姑姑開的。請務必隨我前往，讓我略盡地主之誼。”眼看少女要拒絕，勘九郎又急忙補充道：“獵魔人的身體強悍世人皆知，但染血的衣物也要清洗一下才行，那裏不僅有乾淨的床單和柔軟的被褥，我姑姑的燉菜也是遠近聞名，必能讓您賓至如歸！”
少女托着下巴想了一會，然後抬頭笑着說道：“只有燉菜沒有梅子酒嗎？如果能在地窖里冰鎮一下就更好了！”
勘九郎一愣，然後欣喜的大聲說道：“當然，當然有梅子酒！姑姑有一個專門放酒的地窖，甚至還上了鎖。不過不用擔心，她就把鑰匙藏在門框上，我只要抬手一摸就能摸到！”
“聽起來不錯。”少女笑笑：“在下獵魔人‘冬’，就承蒙閣下的款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