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
小狗死了,這讓高翔多少有些意外。他原本只是想要教訓一下小東西,沒想到這個小生命如此脆弱,十分鐘前它還生龍活虎地在眼前搖着尾巴。依依抱着一動不動的小狗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高翔突然覺得心裏空蕩蕩的。那天晚上依依一直沉默。高翔第一次覺得依依做的水果沙拉味同嚼蠟。房間裏氣氛死寂,高翔幾次試圖與依依說話都只聽到自己的聲音,依依自顧吃着東西,面無表情。高翔自知有錯,又覺得自己不過是一時衝動,全非有意,依依不該如此冷落自己。一賭氣,放下碗筷,坐到電腦前玩起了遊戲。高翔見依依沉默着收拾好桌子轉身出了房間,接着聽到洗手間裏嘩嘩的水聲,他怔怔的看着屏幕發了一會呆,忽然覺得這聲音陌生而遙遠。他輕嘆了一口氣,又接着無聊的玩起遊戲。依依回房后爬到床上,頭側向牆,像是睡了。高翔無趣的玩着遊戲,幾次回頭見她仍是那個姿態。十分鐘后,他聽見依依起身,在CD架里翻找着什麼,接着是一首熟悉的老歌從音響里傳了出來:“就算天空在深看不出裂痕/眉頭仍聚滿密雲/就算一屋暗燈照不穿我心/仍可反映你心……”高翔被蒼涼凄美的歌聲划傷,心道林夕把感情這回事琢磨得太透,大概只有性情中人才敢用這樣算不上直接的語言咄咄逼人。高翔心軟下來,關了電腦坐到床上,望着依依的背影發了一會呆。他伸手去撫依依的臉,感覺到她臉上滿是淚水。他邊給依依擦淚,邊問她怎麼了?依依不語,小聲的哭了起來。半晌,她停了哭泣,抱腿半坐在床上,低低的對高翔說:“我們還是分開一段時間吧。”高翔心裏一驚,懷疑自己聽錯了,可她的話分明字字如針,刺進耳里,堅硬生疼。高翔沒有回答,黑暗裏摸索着找到煙盒,抽出一支點燃,焰火忽明忽暗,王菲的聲音還在CD機里旋轉,離天亮還有些時間,暗夜漫長,誰曾想會這麼早散場,誰曾想。高翔搬走之後,依依換了窗帘,換了床單,換掉了幾乎所有留有高翔痕迹的東西,可敏感的神經還是能在一些細微之處發現高翔的影子,讓她久久疼痛。依依還是經常在噩夢裏醒來,她在枕邊放了本書,睡不着就在枱燈下看張小嫻。她知道自己定會失眠,還不如屈服的好。她開始真正理解張小嫻筆下的感情。再洒脫也不會選擇漠視感情中的得與失。但仍然選擇相信,只是一次次的得失之後,愛里或多或少會添一些妥協。她想她仍然會刻骨銘心的愛一個人,只是不再強求一生一世。傷口復原的速度點點加快,並不是傷得不深,只是學會了怎樣善待自己而已。放下書的時候,依依經常滿臉是淚,不知道是不是為了高翔,又或許,自那夜哭過之後,她再也不會為他落淚了。六月的一個周末下午,高翔坐在陽朔西街一家酒吧的二層樓上喝酒,下午的陽光庸懶的灑在木閣樓上,街上照舊人來人往。和依依分開后,高翔一度對自己很失望,對生活也彷彿一下子失去了熱情。他越來越多的時間沉浸在回憶里,常常在經過地鐵口的時候四下張望,像往常一樣希望在人群里發現依依的影子。再次見到陽朔讓高翔多了一些關於物是人非的慨嘆。一個月前的某個早晨他和依依還坐在沒有飯店裏吃早餐,兩個月前他第一次吃到依依親手做的菜,三個月前他們在二沙島上騎自行車……高翔一仰頭把半杯苦澀的啤酒灌進肚裏,他感到有一種叫做淚水的東西正從眼睛裏溢出,一些記憶開始變得模糊。還有一些東西是忘不掉的,就像他清楚的記得小狗死的那天是5月15日,在此之前,每天都是紀念日。